“我碰巧得知了不少事。”棲雁直直看著他,“舅舅已經死了,他是冤枉的,他比起許多活著坐享榮華的人都要清白的多。”棲雁並沒看到她所預期的震驚,周親王除了在聽聞蘭殘陽已死時微有觸動,未現驚色,只有層濃濃的悲涼。半晌,周親王轉過身去,望著窗外素心寒蘭,重重嘆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雁兒。”

“你知道。”棲雁失了表情,喃喃重複道:“你知道,什麼叫一直都知道?”

“雁兒,你舅舅雖與我不睦,但他的為人我卻還知道幾分。”周親王頓了頓,續道:“更何況我便是死也決不會疑你娘半分。”棲雁看著他,只是看著他,眼中盡是迷茫。“當大軍遭重創陷你舅舅不義傳聞出現之始,我便有疑慮,但身為一軍將領卻無法公然維護於他,我私底下也與你娘說過,讓她休要太過心急,待戰勢稍穩我定會多費心去尋證據。她答應了卻難掩黯然,我知道那時她的壓力定是非常,後來連軍中她都不來恐為我招來話柄。我們亦從無話不談慢慢地相對無言。”“那夜你舅舅突然現身,當時軍中已將他定為反賊,他又不屑為己作辯,數十將士,眾目睽睽我不得不與他交手,誰料你娘心急公然出手助他,我……”棲雁後退一步,渾然想起那個爹孃最後相見的那夜。那夜他拂袖而去,孃親抱著她一夜,說了一夜。那夜娘她未流一滴淚,自己卻依舊覺察出那份悲傷已然入骨。“為什麼?”棲雁抬頭看他,眼神似犀利,又若空茫,“為何不說清楚?為何不再見娘?為什麼?”“因為軍心生亂乃是大忌。”周親王撫上胸口,似乎不這麼做那裡面的心就會痛得跳出來,“那時若讓他人知曉軍中自己的將領有人私通外敵,軍心必亂,我軍已然受挫,再動搖軍心那麼中原百姓……”“雁兒,你娘她在我心中比我自己的命還重要,但…我沒料到她會來尋我,更想不到……”

“原來如此。”棲雁又往後退了一步,“原來娘從來沒有失去過你的信任。”

“雁兒……”“原來你們中間並沒有我曾想到的諸多猜忌隔閡。”“雁……”“娘她只是輸了。”棲雁抿嘴,卻是笑了出來,“原來她只是輸給了這天下百姓安危在你心中的分量,呵,原來只是輸了而已。”棲雁轉身欲離,周親王挪了挪身子,想上前去,卻終只是無力地垂下了手。

“雁兒。”棲雁的步子一頓,只聞那曾號令千軍,威懾四方的厚重嗓音在後幾不可聞地低聲道:“對不起。”對不起,為父累你年幼喪母,孤雁單飛。對不起,當年在你如斯脆弱時依然做了那個決定,對不起,這十數年來不能解你心結。對不起,不是不明白你此番回來的心意,卻依舊不得不……辜負你。“爹,你知道麼?”周親王一怔,她已有十數年不曾這麼稱呼自己了。棲雁回首,眸光盈盈,唇角微微上揚,卻帶著苦意,“我最討厭的就是這三個字,討厭說,更討厭聽。”周親王驀然有些僵硬,“對不起,若不是廉價倒更本不值一提,那麼,就必定是已難以挽回了。”“可是,就這三個字娘卻到死也沒等到,呵,不過那於她原是毫無意義的,無論生或…死。”

默默看著女兒的身影欲行欲遠,只有如月般清冷的話仍蕩在殘陽最後抹餘暉底下。

“爹,戰場無情,你既已決定就好好保重吧,切莫…再對不起了自己。”

真情假意惆悵深

“季赫,咳咳……”九龍寶座上的帝王臉色灰白,這病十數年糾纏,纏骨繞心,到如今早已深至骨髓了,咳了一陣,服下藥茶,望向目露憂心的下臣,皺眉道:“不是說秦親王已離開王府,為何遲遲不見其異動。”

季赫殷愁苦地瞧著上位者重病纏身還憂思費神,卻是無法,搖頭道:“秦親王肯在此時狠心折翼,分明該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才是,不知為何……莫非,他中途改了決定,想要再觀望一番,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