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臉的傷心欲絕,全身氣力都被榨乾抽盡一般,一柄劍自始至終都沒有像往常那樣收回到背上,而是拖在手裡,只急步追在大掌櫃的身後訴道:“我,我,我又不會害你。無論你怎樣對我,我都不會害了你……你竟然信她,信她不信我……”

息棧說這話時,眼眶中突然溢滿了泉水,小齒在下唇鑿了深深的一道月牙,痛在唇間,傷在心上。

鎮三關神色一變,顧不上週圍一圈兒人詫異的視線,伸手想要拽住息棧,摟在懷中哄上兩句。息棧卻已經轉身奔出了大廳,單薄的背影在朔風之中抖得讓人揪心地疼……

夜幕之下,抬眼望去,墨色的沉淵,幽冥不見底,如人心一般,深不可測。

正月裡的冬天,寒氣自頭頂腳心四面竄入,催人心冷。

本應是個紅火熱鬧的大喜之日,卿卿我我的洞房之夜,如今卻是,一個冷麵獨自而臥,一個心碎黯然神傷,還有一個,已經躺進殮屍的棺中。

息棧抱著那頂帽子,呆坐在自己的炕上,一宿未歇。

心中自知,他和他之間,想必是完了,無法挽回……

第二日清晨,天邊剛剛泛起一層魚肚的青白之色,山腳突然躥起兩聲清鳴爆脆的響箭,射穿半空中的一片浮雲,呼嘯著掠過山巔。

這響箭不是響馬出山砸窯時向莊戶示威用的短箭,而是掛了響鈴的兩枚長箭,是山上示警所用。

緊接著,山下傳遞上來陣陣長短結合的唿哨聲,一里接著一里,步步遞到大寨。如同北部邊城利用烽火臺傳信一般,這野馬山上的步步崗哨,用的是特有的唿哨傳遞各種訊息。

這唿哨聲也不是平日這山溝裡的羊倌倌和驢倌倌,每天領著各自的羊群和驢子,在兩道山樑上遙遙地打情罵俏,唱騷曲曲。這是三短並一長的唿哨,是一級戰備!

彷彿是海水漲潮一般,剛剛還是靜謐空曠的場子上,從各排房間和窯洞,呼啦啦湧出了黑壓壓一片的夥計。大家都是從炕上跳起來,屋裡鑽出來,有的赤膊拎著皮襖,有的一手提著褲子,一手還拎著褲腰帶!

但是野馬山的夥計,訓練十分有素,不到一泡尿的功夫,個個都穿戴收拾整齊,手裡抄起了傢伙。

息棧也動作迅速,但他畢竟是那種一定要先繫好衣釦,紮緊褲帶,把自己包裹嚴實了才肯邁出房門的人,因此竟然落了後。

等他進了空場,大掌櫃的已經端然站在人群當中,“四梁”圍在身旁。

黑狍子急吼吼:“當家的,果然真的來了唉!”

豐四爺慢悠悠:“小劍客說那毒性當半日發作?還真是捱了半日就來。”

慕紅雪俏生生:“當家的,給句話,打不打,怎麼打,打到啥程度?”

鎮三關怒哼哼:“都喂到老子家門口了,還不結結實實地打一頓?!不能駁了人家的面子,也別丟了咱野馬山的臉!”

話音剛落,幾聲清脆的槍響自山下撩起,一觸而發,愈加密集的槍聲一陣比一陣猛烈。

鎮三關從腰帶中慢慢抽出了兩把盒子炮,拎在手上掂了掂,拇指關節輕動,“咔”、“咔”將槍管子上了膛,修長的兩根鐵管豎起,貼著兩個耳朵往前一順,嘴角丟出一記冷笑:“打!”

息棧卸劍在手,只愣了一下,就急忙追隨鎮三關而去。

前日的不快早就拋諸腦後,如今竟然遭遇外賊攻山,當然要去護著大掌櫃!

掌櫃的卻突然扭臉,目光迅速掃過湧向四面八方的人群,盯住息棧:“你別去,到後山找個洞躲著!別讓槍子兒追上了你!”

息棧詫異道:“有人攻打你的山寨,怎的把我放在一旁?你要我守哪裡,我去守了便是!”

鎮三關濃眉擰起,厲聲說道:“這回是來真的,你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