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簾,雙眼灼灼望向趙禹,問道:“這些年,你想過我麼?”

趙禹垂手而立,嘴中滿是苦澀,半晌後才輕輕點點頭。

趙敏笑了笑,又說道:“你抬起頭瞧瞧我啊,瞧瞧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與以前不同了?錯過這幾年,有沒有覺得遺憾?”

趙禹抬起頭,望向那張絕美面龐,情不自禁點點頭,而後卻又忽然搖頭,嘆息道:“敏敏,我……”

“你什麼?魔君趙無傷,你憑什麼來想我?你憑什麼覺得遺憾?這幾年,你的所作所為,真算是對得住我!”趙敏臉色一沉,聲色俱厲道。她霍然站起身,手臂虛引道:“魔教的教主,反賊的大頭目,鎮淮大總管。呵,這樣的大人物能來舍下做客,寒舍真是蓬蓽生輝!”

趙禹瞧著她忽然變作陌生模樣,心緒也驀地從過往記憶中擺脫出來,心知從自己踏足這莊園開始,已經落入趙敏的算計中,這莊園、這氣氛,無一不是在瓦解自己的心防。他突然笑一聲,舉步走入亭中,坐在素案另一面,環顧一週,然後笑道:“若這裡也算是寒舍、蓬蓽,那天下多少流離失所的人,過得是什麼豬狗不如的日子?”

他伸出手指在地面敲了敲,說道:“這火道地龍每天要燃多少薪柴?繁花似錦的園子,我只瞧見扒開土層後那些飢寒交迫,生生凍死的累累白骨!”

趙敏也在趙禹對面坐下來,先是笑了笑,而後皺眉道:“以前的趙禹,雖然想起來也覺得討厭,但卻沒有現在這般假仁假義的虛偽。趙教主,你憐惜天下飢寒交迫的人,不過這些年砍得人要比砍得柴多得多吧?”

趙禹先是無言以對,而後驀地一笑,說道:“你總會這樣胡攪蠻纏,歪曲我的意思。不過,這滿目瘡痍的世道,卻不是幾句狡辯就能**的。那些搶佔大義的話,我自己說出口慣了,自己也覺得生厭。不過,既然走到這一步,無論如何是不能放棄了。”

趙敏卻板起臉來,正色道:“我是皇上親封的紹敏郡主,和你這反賊頭目已經沒有什麼私交可敘。趙教主,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這樣子都能安然返回中原!不過,現在的形勢向來你也已經明白。天下這些路反賊,或被滅或受降,你那滁州討虜軍,已是明日黃花,覆滅只是時間問題。你是個聰明人,該會明白我的意思,不若趁著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歸順我大元天子。你祖父趙孟畋揪褪俏掖笤�實矍追獾囊黃肺汗���閎艄樗常�沙邢�飧鱟婢簦�芊饊�荊�陳室壞鼐�瘛U獯�觶�墒潛日攀砍現�饔藕竦枚唷!�

趙禹苦笑一聲,澀聲道:“我們之間,真的只有這些事可談?”

趙敏俏臉一凝,而後突然疾聲道:“你想從我口裡聽到什麼?要我講你這反賊屠戮我大元子民,我會以你為榮?要我講這些年每聽到你又鬧出什麼動靜,心裡就越糾結了幾分?為什麼?為什麼你這人從來都是高看自己一眼?縱使我大元失德天下,可有虧欠你趙家一分?天下人受苦,自有天下人去救,為什麼一定是你?為什麼你要為難自己,為難我!”

她握起案上匕首,篤一聲深深刺入木案中,冷聲道:“早在大都時,我就跟你說過,以後再見面,只是敵人,不是故交!今天你來這裡,你死我活,只有一個下場!”

趙禹瞧著那寒芒刺入木案中,瞳孔縮了一縮,喉結翕動半晌,良久後才低頭說道:“我也說過,敏敏,你待我諸般好,我這一生都不傷你殺你。你說得對,我一直高看自己一眼,覺得天下只有讓我來救,才會覺得踏實。以前是念著祖上失德,補償萬民。現在卻是放不開手,也不想放手。我只能、只能辜負了你……”

趙敏聽到這話,俏臉白了一白,突然站起身擺擺手,說道:“你跟我來。”

趙禹不明所以,站起身來,跟在趙敏身後走出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