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預估預算三千五百兩,直道總長兩千六百里,總預算接近一千萬兩。這麼大的工程,只能由國家統一管控,而且還能透過跟地方置換國有土地,降低工程預算。

若是承包商補償到位,一般民人也是受益的。除了搬遷補償外,他們還可以在路邊獲得宅地補償,乃至補貼造新宅的費用。但這些補償是透過武西直道署和承包商直接發到以鄉為單位的民人手裡,地方官府雖在土地置換上獲得了一些補償,卻沒得到多少銀子,還要維護治安和協從調解,地方官府自然很不高興。

李克載問:“路通了,商貨才能大興,地方也能收到更多中小商稅,難道這一點都看不到嗎?”

唐孫鎬苦笑:“那都是幾年以後的事了,而地方官員是按年按任考成的……”

沒錯,英華官員考核的方法根底就是考成法,加之地方官員的主要工作是為地方謀利。現在不僅馬上看不到利,未來之利也不是官員的功績,他們自然要抱怨。

唐孫鎬再道:“即便武西直道已經開工,地方仍不絕撤銷工部事署,或轉隸湖北陝西兩省的呼聲,暗中運作更是連綿不絕,由此就形成了兩派。而薛雪傾向於調和〖中〗央和地方,想往回走一步。湖北巡撫楊燁自然要尋求薛雪的支援。工部和承包商則跟陳萬策關係密切,支援陳萬策扳倒薛雪不太可能,但至少要支援陳萬策穩居次輔,頂住這股風潮。殿下所謂獅虎兩黨之論。其實並不太貼切……”

李克載皺眉道:“難道父皇定策都不管用?”

唐孫鎬呵呵笑道:“陛下治政,怎可能憑好惡決斷?這還是兩方利益相較,如果哪一方壓倒了另一方,陛下也只能順其成事,這就如最初以成本和方便為據,選擇由工部主導一樣。”

李克載腦子又亂了,不是黨爭。而只是〖中〗央和地方的利爭而已?

唐孫鎬搖頭:“這利爭只是臺前的,現在還看不清楚之後要引出什麼。”

李克載揮開腦子裡繁複的根源計較,把心思轉到了爭鬥手段上,他道:“已經引出來了,這就是官僚在跟法爭!他們相鬥的手段已經變得下作,把民人當作籌碼,隨意扣上滿清密諜的帽子,之後是不是還要如東林跟閹黨那般不死不休。連國家也都成了籌碼啊?”

唐孫鎬斂容點頭道:“殿下有些過慮了,但這確是值得憂心之事……”

政事堂,範晉、薛雪、鄔亞羅三位次輔。以及陳萬策等閣臣相聚一堂,正舉行五日一次的政事例會,閣臣裡還有從地方升到部堂的向善軒、楊俊禮,以及只是列席會議的樞密院蘇文采、計司顧希夷,以及大理寺卿史貽直等人。

“此事到底該如何善了?”

範晉的語氣很不善,河西慘案已經上報到朝堂,武西直道和湖北的矛盾已是白熱化,不管此事有什麼本來面目,顧正鳴和楊燁兩人已不可能再並立,必須得下去一人。

“此事已涉民人。怕不止政事堂能全掌控住……”

史貽直追問道,襄陽巡按已收到河西法正投告谷城縣的訴狀。

陳萬策道:“掌控不住也得掌!此事不容民人再摻和進來!”

薛雪悶了好一陣,沉沉點頭。

鄔亞羅在一旁怒道:“你們當真要把民人當籌碼使?”

眾人都沒接腔,連範晉都默然。

谷城天廟就在昔日縣學旁,曾是縣學供奉孔聖之處,而今改作了天廟。天位旁立著的依舊是孔聖。

殿堂裡,修士祭祀們義憤填膺:“此事我們不能不管!這就聯絡諸家天廟,向湖北按察使司呈情!”

劉綸搖頭:“這是武西直道和湖北之爭,崔典史已經說透了話,扯上滿清密諜,不過是黨爭。我們天廟再插一腳,還不知道是幫誰搖旗吶喊。”

年輕的修士還一腔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