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頓時嘮叨起來,滿腹抱怨。

“當然苦啦,一月幹到死還不到三兩銀子,還不如去跑船。”

“咱們沒本事,就只能掙力氣錢了,只能養一家人,三五年才能置田起屋,真苦啊。”

“福建人就是摳門!換了青田基建,怎麼也能日日見冉,這伙食,三日才能見肉,你說苦不苦!?”

沈在寬呆住,這……這也叫苦?他還以為這些“民夫”是徵發來的,卻不想是公司的僱工,一月還能掙三兩銀子!?就只是一般力夫,居然也有這般待遇,還叫苦,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嬌怨”的力夫。他自是不知道,英華這幾年大發展,力夫的工價已經漲了一倍還多,否則招不到足夠的人。

“真想去當兵,可咱們大字不識,連衛軍**都不要……”

“瞧先生是讀書人,要不開個補學,工餘教教咱們吧,咱們湊錢,一月十兩如何?就是得保證咱們三月認得一半的字。”

接著工人還這麼說著,沈在寬更是一額頭汗水。

“公司的記賬先生一月也就這個數目吧?他為什麼不接呢?”

“覺得教咱們這些人失了身份唄……”,

“切,只懂認字不懂理,有什麼身份。”

工人們對揮袖而去的沈在寬很是鄙夷,接著他們興混混」奮地朝未完工的炮臺上衝去。

兩艘鉅艦駛過虎門,那是十萬大山號跟武夷山號,都是從西班牙手上繳來的,此刻已經塗作紅黑相間的裝束,巨大船體和高桅白帆格外惹眼。

工人們揮臂高呼著,雖只是修炮臺的工人,卻也覺這鉅艦也讓他們心氣高漲。一邊沈在寬看著,心中百味雜陳。

這些工人雖嬌,卻也是樸素民人,瞧他們這動靜,顯然是視鉅艦為朝廷王師,因鉅艦威武而歡悅,這一國,這個朝廷,顯然已徑得了他們的心。

上到讀書人,下到一般鄉村民人,乃至出力民夫,這些人心思繁雜,沒有孔孟之道護著,為何還能匯聚在這一國之下,視這一國為華夏正朔呢?這本是不可能的啊!

難道我真的錯了?

看著那兩艘鉅艦的雄姿,沈在寬心緒蕩動。

北面數千裡外,刑部大牢的一處特設牢房裡,曾靜顫顫巍巍地提筆。

“彌天重犯,罪不容寄”…”

第五百九十六章 曾靜的臀路

() 第五百九十六章

曾靜的臀路

曾靜人雖在監牢裡,心神卻還留在那威嚴弘壯的紫禁城裡。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自己這腦子就埋在了書本里,根本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廣,真是再愚昧不過的一隻井底之蛙啊。'。。'

他無緣見得皇帝,就只被刑部官員領著,按照預定的一樁樁行程走下去。但他每日行程完畢後寫的心得,卻能呈遞到皇帝書案上,皇帝也藉由對這些心得的批示,在跟他這個彌天重犯對話。

或凜然直指自己學識不當之處,或淳淳教導自己未知之事,半個多月裡,數千言下來,“雍正”在他心目中蠻夷、暴戾、昏聵的樁樁印象,層層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飽學多識、心繫天下的肅正面目。

回想雍正對自己華夷之辨的斥責,曾靜就覺老臉發紅,恨不得一頭扎進地裡去。

《論語……八僧》中子日“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這是他所持華夷之辯的根底。宋明之儒都解作,即便華夏沒了君王,卻還有禮樂在,也比有君的夷狄強。

但雍正卻斥責說,這是沒學透經義的愚人之解。孔聖在這一條裡感嘆的是東周時局,當時禮樂崩壞,最明顯的一條就是強臣借篡,不再尊君。所以孔聖才有此一嘆,說夷狄也有君主,不像華夏連這最基本的一禮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