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福建事,李肆隨口問四娘:“建廈投資的股票,還有福建櫃的情形如何?”

四娘微微撅嘴,有些不樂意地報道:“最新的《金魚報》是八天前的,建廈投資520兩,是單價最高的一支股票,福建櫃平均漲點1。6倍。是平均漲點最高的櫃檯。”

李肆有些懊惱:“喲……其實還能賺一筆的……”

四娘終於生氣了:“陛下!”

這丫頭,跟三娘一個德性……

李肆搖頭,思鄉之心驟湧而起,出門快三個月了,蕭拂眉產下一子,自己都不在身邊,三娘、關蒄、雨悠,也挺想她們的。對了,還有寶音那草原丫頭,該是吃下嘴的時候了吧……

心思翩翩,幽香又入肺腑,轉頭正見臉頰暈紅的四娘,她哆嗦著靠過來,被李肆一瞧,趕緊道:“我……我幫四哥兒揉囘揉腿腳……”

李肆自然很清楚三娘將這丫頭塞到身邊的用意,但不知為何,身處南洋之地,心中總有一股躁動,讓他無法沉下囘身心,採擷如此芬芳。

這躁動是什麼呢?早前在崑崙島,是心繫海戰勝敗。如今已是勝了,大軍圍住了馬尼拉,連巨囘炮都已送到了城下,破城雖說不上指日可待,但要熬到西班牙美洲艦隊捲土重來的可能性已經大大降低,還有什麼憂慮的呢?

是因為之前那些國王、王子的跪拜,整個中南半島,即將真切納入華夏羽翼的前景,讓自己歡喜得難以安坐嗎?

也不是,此事不過是順勢而為,以英華囘國力,轉頭北顧,中原隨時可握在手,如今一力南望,有此結果是意料之中,心頭毫無波瀾。

終於不耐這莫名的躁動,李肆揉囘揉四孃的腦袋:“走,遛馬去!”

四娘哀怨地暗自嘀咕:“還當我是小丫頭……”

策馬行在懷鄉海灘上,一側是直抵天際的碧藍海面,一側是綠意盎然的草地、樹林、稻田,青灰磚屋片片伸展,小橋鋪平蜿蜒河溪,連起道道碎石小徑。不是那太過濃郁的綠意,還真有幾分江南風情。

奔上囘海堤,懷鄉一眼攬盡,遠處是聳立的天廟,依稀能聽到童子童女的天曲聲,田間農人,小徑路人,也在應著拍子低低哼著,可調門卻各不相同,有陝西的,有湘贛的,還依稀有四川號囘子,悠悠自得。

李肆停下了馬,靜靜聆聽,聽得失神,連吳崖策馬到了身邊都沒發覺。

吳崖道:“四哥兒,這一番動囘蕩,不落個十萬八萬囘人頭,怕是辦不好的。”

建立南洋同盟體囘系,諸國舊日種種關聯就要瓦解重組,必然伴隨著血囘腥的屠戮,吳崖這是在預打埋伏,李肆不以為意地道:“落多少都無所謂,別落咱們自己人的腦袋就好。”

吳崖嘆氣:“我這邊是好辦,聽說狗子那邊……”

李肆楞了片刻,眼中漸漸清靈,他明白了,他的躁動是為何而來。

賈昊發來的戰報稱,儘管已用盡手段,但還是有一萬多華人依附西班牙人,他日完全合圍聖地亞哥城堡時,算上前前後後的戰事和內鬥,呂宋華人因此役而死的,怕不有兩三萬之巨。

“如果這是必要的犧牲,可犧牲也未免太重,異日他人著史,臣不懼背任何罵名,可陛下之名將何以載?”

賈昊想得深沉,在為李肆擔心名聲。

讓李肆躁動的不是名聲,而是這犧牲。潛意識裡,甚至在隱隱懷疑,自己對歷囘史的攪動,對那些死者們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原本他們可以在有生之年,是可以安享太平的,日子苦一些,終究能活著,能活到老死……

這躁動既是一絲糾結,更是一個全新大時代即將到來的忐忑。當西班牙人退出呂宋後,馬六甲以北,整個南洋都將歸於英華,這樣的新局面,到底會給英華帶來怎樣的發展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