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單純的工商資本思想,會不會將那樣的時代提前上演?或者只是機械地複製著西人之路,同樣也將傳統割裂?

難道華夏就真再沒可以跟這資本之勢結合的道路?讓李肆這七天嘔心瀝血的不是工商資本的東西,而是怎麼跟華夏思想連通的API,嗯咳……介面,好吧,介面。直白說,怎麼掌控資本這隻猛獸也有很多種思想,他希望找到的,是一種既承載了華夏傳統,同時又能適應新時代的思想,同時也是他虔信的正確道路。

“天道……世人雖然開口就是老天爺,閉口替天行道,可這天道該是何物,從來都只在儒士心中變幻。”

段宏時這麼說著,李肆微笑,說得好,很有意義。盤金鈴給他的啟發,正在於此,而更早的啟蒙,還來自段宏時。

“可這猛獸,與過往之物截然不同,我來問你,如何能參透天道,做到持中公正?”

段宏時已經問到了實踐理論層面上的東西。

關於這一點,李肆胸有成竹。

“老師,你曾經說過,以真為則,由器見道,是自外於儒法所提的道在器外吧?”

段宏時點頭。

“器外之道,只能心證,抱團自守,無濟於實……”

段宏時對理學顯然是痛恨無比。

“那麼老師,如果……不僅是文書、語言,就連心念,也都是器的話,推而廣之,由器見道,以實在之器的尋真之法來求道的話,會是怎樣的情況?”

李肆這話出口,段宏時也如被夏日鳴雷擊中,整個人都僵住了。

儒家近至理學,為了抬升理而把器給降了下來,器從“承載”之意被壓成了眼耳口鼻感知的具體事物,然後將蘊涵在這些東西的道理推之為細枝末節,方便他們在心裡隨意揉捏那個“理”。

可李肆這話卻是在說,不僅人所感知的東西是器,寫在紙上的文字是器,開**流的東西是器,就連腦子裡的想法也都是器。既然都是器,那麼用琢磨實物的辦法,來研究腦子裡轉的那些虛頭八腦的東西,也應該是一樣的。

邏輯、資料、實證、歸納等等手段,這就是現代科學的方法論,可這方法論不是自己跳出來的,即便在古時,人們對待實物,也在這麼辦。工匠營造器械,農人耕種莊家,商人運籌利貨,都得以這些手段為基礎。

“這……這真是道家之言……”

段宏時口舌有些不利索了,道可道,非常道,李肆這話用來解這麼一句,可真是再恰當不過。當你去想這個道,得到的只是器載出來的那部分,說和寫出來,也被器限制著,當然就不是“常道”。

“還是老師你教我的,天道只在器上,而老師藉以觀勢的真,不正好就是琢磨實在之器的方法嗎?”

原本是在說治世之道的那個一,卻已經發散到了由器見道上,李肆趕緊把圈子兜了回來。

“天道無盡,所以掌控這猛獸,也得如履薄冰,以琢磨實器之法來參悟。”

說到“天道無盡”,段宏時有些不服氣了,儘管他否定儒法,可還是有文人那種天道就是一團氣的思想。只要掌握了,頓悟了,任督二脈打通了,就天下無敵,萬事看破。

“天道怎可能無盡?”

他抖著鬍子氣鼓鼓地問。

“因為器無盡。”

李肆一邊說一邊琢磨著是讓段宏時在顯微鏡下看蒼蠅頭呢還是蜘蛛腿……盤金鈴之前就隨口說到上天造物之奇妙,這讓李肆豁然開朗,在這個時代,人們遠遠沒有看清世界的真相,就連歐洲人,往天空看,在十八世界也只看到了天王星,太陽系還沒看全。往微觀看,只看到了細胞級別的世界,分子原子無從談起。

上天玄奇,三百年後,人們已經逼近到所謂的基本粒子世界,可越到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