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人。

正因為同樣是在冰冷的孤獨之海中掙扎過的人。

所以,一定可以彼此需要著、彼此溫暖著走下去。

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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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苗漫步走出醫院大樓時,不由自主地回頭朝骸的病房望了一眼。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二樓那個沒有窗簾阻隔的小小視窗上,庫洛姆正努力地哈出一片白氣。骸站在一旁看著,隨後伸出手指在窗玻璃上寫了一行清晰的義大利文。

' Ringraziamenti; la mia sorella più anziana '

'謝謝,我的姐姐。'

注意到早苗錯愕的表情,那兩張頂著相似髮型的清秀面孔,浮起了一模一樣的安詳微笑。

骸朝她點了點頭,然後用口型一字一頓地將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不知是不是她眼睛模糊而產生了錯覺,她覺得骸在說“姐姐”這個詞的時候特別用力。好象宣誓一樣。

她在一瞬間想起了很多事情。

過去的一年間無數零碎的片段如幻燈片一樣掠過腦海,每一個細節都依然如昨日般鮮明。

自六道骸出現在並盛之後,她一直平靜無憂的生活就掀起了萬丈波瀾。

弟弟在雨夜被人毆打拔牙,雲雀骨折重傷兩天不能起身,她頭一次暴走把人扔下三樓,庫洛姆車禍丟了一隻眼險些喪命,她狠狠打了繼母一耳光,差點和父親反目成仇,親密網友突然變成了搶學弟傳家寶的強盜團伙,一個小嬰兒幾乎毀掉庫洛姆最後的生機,機器人暴走炸崩了雲雀心愛的學校也炸傷了他一條腿,傷疤臉大叔咆哮著說要殺學弟全家……

紛紛擾擾,亂七八糟。

這些日子裡,發生了那麼多不開心的事情。

但是,夾雜在這些晦澀的風雨之中的,是無數溫馨美麗的瑣屑記憶。

她死死抱著少年的腰在機車上慘叫。她坐在感冒少年的床邊狂背日本史。六道骸笑得一臉純良說我喜歡這樣的學姐。正彥如臨大敵地上躥下跳。她認真地擦乾雲雀滴水的頭髮。她帶著妹妹穿街走巷淘衣服。她坐在花田裡和六道骸侃人生侃理想。她鼓動骸把理想改成統治全世界的鳳梨。她在聊天室和貝爾魯斯白蘭插科打諢。白蘭給她發惡作劇程式逗她玩。幼年骸天天蹭飯總是夠不到碗筷。骸和白蘭互黑慘敗而歸。她看到鼓勵婚外戀的節目就摔遙控器。雲雀枕著她的膝蓋說你別亂動。媽媽買的新裙子非常漂亮。貝爾連拖帶拉把她趕上過山車。陪白蘭坐摩天輪結果機器歇菜。庫洛姆手一抖把幼年骸摔在地上。雲雀趴在客廳等了她一整夜。雲雀教雲豆唱歌時自己走調還死不認帳。她為了妹妹把繼母罵得花容失色。

她問雲雀,我有沒有說過我喜歡你。

雲雀說,我知道。

這一切,都是風間早苗生命中切實發生過的事情。

生活難免有很多不開心的事情,但顯然,開心的事要多得多。

所以,她早就學會凡事都朝好的方向看。生活是面鏡子,誰對它笑它就對誰笑。

但凡聰明的女人,哪怕幸福只露出一個微小的線頭,她也有本事把它拽出來,織成一件毛衣。

風間早苗無疑是這樣的女人。

十八年以來她一點一滴積攢下的幸福,漸漸匯聚成了巨大的暖流。

她是值得這份幸福的。

而現在,那個口是心非到極點的少年,承認她是姐姐。

早苗怔怔地盯著視窗佇立了許久,然後,她也微笑著衝兩人揮了揮手,用口型賣力地告訴他們——'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