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她也是同樣的心思,只要能讓她露出像這幅《江南可採蓮樣無憂無慮的笑容,我就心滿意足了。

而那時,我還不曾覺自己心底裡對焱姐的感情,在生著什麼樣的變化。

直到一日幼安來我府中游玩。我一向都是於客廳招待他,而那天他提出去我書房看看。到了書房裡,他一眼便看到那幅牆上的畫卷,然後他轉過臉來驚訝地看著我,笑道:“原來子由你果然有意中人!還親筆將佳人身影畫在畫上千裡迢迢一路帶到洛陽來?你別賴,我認識你時間不算少了,這荷花的筆觸我一眼就看得出來……嗯……不過……”說著,他又湊過去仔細瞧,忽然眉頭皺起,略有些奇怪地道:“只是人物的輪廓下筆飛揚,不怎麼像你一貫和婉的畫風,想必和當時心境有關?”

我笑了笑,微微搖頭,又走去畫像邊上,伸出手輕撫畫面,道:“幼安兄好眼力,我確實是畫了那些景物,但……人卻不是我畫的,是我大哥。”頓了頓,我又道:“而且畫上的人……是我姐姐……”

“啊?這就是你那姐姐?”幼安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我,輕聲道:“子由,你別誑我,哪有人整天把姐姐的畫像掛在牆上看不夠的?”

我一怔,撫在畫上的手指頓時停了下來,正停在她的上,那一瞬我想起那次她抱著我脖子大哭時我也是這般輕撫她長安慰的。那次她哭得好生傷心,我的肩膀都被她哭溼了,自那之後,我就捨不得再看她哭泣,心想著一定要讓她每天都開心地度過……

我一直以為我對她是弟弟對姐姐的態度,她是今生第一次與我朝夕相處的女子,她在我身邊時我仰慕著她,她離開我後我懷念著她,我每日裡都在回憶著那些讓我感到留戀和幸福的往事,卻同時又深深地為也許再見不到她而感到恐懼。我多想要再見她一面,告訴她我長高了,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從前總是讓她照顧的病弱孩子,如今我也是可以保護她的男人了。可我卻連她在哪裡,盡在都不知道,只能天天在這房裡對著這幅畫睹物思人,逐漸地開始理不清自己的心緒,直到今天被幼安這不經意地一問,才猛地如醍醐灌頂。

也許從我在這幅《江南可採蓮》上下筆時起,我對焱姐的感情已經開始有了這樣微妙的變化了吧……

那晚我又坐在書房,手中執著的是大哥於去年中秋時從臨安寄給我的信。去年六月他忽然間決定從嶺南迴調,讓我們都欣慰不已。問他原因,他卻只說想明白了很多事,然後就在中秋寄給了我這闕《水調歌頭》。看到序中他寫“兼懷焱妹”,寫“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我知道他是多麼眷念逝去的往昔。也許對我們兄弟來說,最重要的早已不是去獲得她的愛情,而是能夠如家人般留她在身邊,看著她平安生活,能夠繼續對著我們露出她那明媚的笑容……

想到這裡,我輕輕放下手中信紙,目光掠過牆上畫影,一直殘留心底的那處空白忽然之間也像是被這心念完全填滿。對著這幅大哥與我共同執筆的《江南可採蓮》,一抹自內心的微笑自心頭緩緩上升。

………【第八十章】………

蘇焱從樓下上來的時候滿臉的不高興,秦觀卻在她身邊笑得頗為開心。他們剛剛下去找周掌櫃點菜的時候,周掌櫃居然還敢壯著膽子跟她說什麼少遊啊,你還是和秦公子最般配啊!說到這裡他又向蘇焱曖昧地眨眼:“你下次乾脆穿了女裝和秦公子出去,肯定很轟動!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也沒見過比你更適合穿女裝的少年!”氣得蘇焱差點沒跳過櫃檯去打他,秦觀則在一邊笑彎了腰,先是謝謝周掌櫃派人叫他回來,然後又故作正經地對她說:“少遊,你看,連別人都這麼說,你可不能移情別戀。”說得蘇焱只能對了他們哭笑不得。

不過她一進房間,看到正站起身來的子由,先前的不快就統統拋到腦後去了。蘇焱笑著向子由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