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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和原以為自己可以雲淡風輕,畢竟他從未期許過什麼父母之愛,也就不至於在此刻失落。然而面對著母親陌生的目光,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心中刺痛。
也許是因為和凡人打交道的次數太多了,心也變得柔軟了。從前他並不在意這些的。
聆璇君冷眼看著這對母子,心緒複雜。
天衢閣與浮柔劍宗的關係不算壞,因此天衢閣內派出了數十名頂尖的弟子,在皇宮帝王龍氣最盛的太昭殿前擺下了北紜大陣,歷時九天九夜,終於算出了滄山的精確地點。
不過在樂和出發之前,母親試著阻攔了他一下,告訴他滄山危險,極有可能一去不回。
當然,在聽到他堅持要去滄山之後,她便不再多說什麼了。可見她對兒子的關心也不過是客套而已,並不是真的就害怕失去他。
想要登上滄山,需要歷經重重的考驗,最兇險的是山上的寒天之陣。在陣中法力再高強的修士也只如凡人一般用雙腳跋涉。山頂金母的神宮在暴雪中隱約看見,旅者奮力的邁動雙腿,卻會發現自己距目的地越來越遠。大雪一重又一重的落下,漸漸的天地間除了素白之外什麼都見不到,除了風聲外什麼都聽不到,哪怕是能夠通天徹地的大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都會覺得自己渺小如塵礫,所有哀傷的往事、前塵的遺憾、消沉的悲念都會湧上心頭,看著沒有盡頭的白雪,到最後甚至會不再記得自己是誰,什麼壯志什麼豪氣,都在風雪中被消磨,最後只剩無盡的疲憊,遺忘了目的地的旅人孤獨的倒在雪原,任由自己被徹骨的寒冷活埋。
聆璇君跟著他一塊在雪中前行。幻境中的寒天陣對他似乎竟也起了作用。他越往前走越是疲倦,差不多快忘了自己是誰,心裡只剩一片蒼涼。舉目望去四面都是空空蕩蕩的白,鋪天蓋地的素色將人心一層層的裹住,時間與空間的概念被逐漸拋棄,他不記得自己在這絕對孤寂的雪原中前行了多久——也許是千萬年吧,否則為何顱內的記憶都變得那樣模糊?就好似是久經風霜之後斑駁的岩石。
七千年前聆璇君闖過許多仙宮神廟,唯獨不敢來這滄山。因為他知道這滄山的可怕不在於殺人,而是殺死身為活物的那顆「心。」
當樂和癱倒在雪地中的時候,聆璇君也在茫茫素白中搖搖欲墜。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好像成了樂和,又似乎是變成了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被捲入了風暴之中,同這個世上沒有任何的羈絆。
樂和……樂和是個可憐蟲。師父雖然器重他,但他若死了,島上多得是同門能夠取代他;父母不愛他,他的死亡最多換得他們一聲嘆息,他死了不會有人在意。過去千百年來養成的高傲崩塌,這一刻他卑微如塵埃。宇宙間誰會在意一粒塵埃呢?所以不妨閉眼吧,他活著於這個世間無益,死了也不會有誰在乎。
不……
不。
有個聲音卻倔強的在樂和心中一遍遍的重複。
潤娘會為他哭的。
潤娘在乎他,他記得他離開浮柔島的時候,她抽噎到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凡人直白粗淺的情感表達在絕望之中給予了他生的希望,於他而言寧潤娘不再僅僅只是愛人,她是風箏的線,是他與這個世間的牽絆。
他站起,一步步的走到了金母神宮。
他對潤孃的愛情,真正萌發應當就是在這時,他於雪原之中自我拷問,最終豁然明白了寧潤娘於他而言的意義。
可是那時的他並不知道,他愛上寧潤孃的時候,也正是寧潤娘離開他的時候。
聆璇君最後在那個幻境中見到的是金母慈悲的虛影。
同司命、五帝一樣,這位尊神早在數萬年前就不理世事,樂和的到來驚擾了祂的睡眠,但祂也並未顯露真身,只是用一抹虛影來同樂和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