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琰當時對主任的話雖不敢苟同,卻也沒有反駁,只點點頭服從安排。醫療小組由內科、外科、婦科、兒科醫生外加兩名護理人員共十人組成,歸琰是其中職稱最低的醫生,因此她只負責宣教,給每戶人家派發衛生保健知識資料,普及與農民日常生活相關的醫療衛生知識,以提高他們的自我保健能力。

醫療小組駐紮的小村莊位於大山深處,與幾個比鄰的村莊距離基本相等。每天早晨天剛矇矇亮,醫療小組的組員們便背上醫藥箱徒步出發去十幾裡外的另一個村莊,晚上十點多才回到居住地,連洗漱都顧不上倒頭便睡,這樣才能養足精神,在第二天作出準確的診斷。

今天他們要去的那個村莊在山的那一邊,因為要翻過一座山,他們比往常出發的更早。天空似破漏了般嘩啦啦還在下雨,已經連著下了好幾天了,雖然穿著雨衣,衣服還是溼透大半,路面一片泥濘,儘管有手電筒照著,仍然不可避免地會一腳踩進水坑裡,大家的鞋子都已經灌滿了水,深一腳淺一腳的緩慢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邊已現微光,從後面傳來嘰嘰喳喳地說話聲,伴著噼噼叭叭踩在水裡的聲音一起傳來,歸琰回頭一看,見是一群孩子揹著書包正沿著這條路結伴走來,她這才想起,大山裡唯一的一所學校就在今天義診的村子裡。大山裡的孩子每天一大早就得出門,這樣才能趕在上課前到達學校。她望著漸行漸近的那幫孩子,有的撐一把破舊的雨傘,傘骨已經摺了無力的耷拉下來,有的頭戴一頂蓑帽,身上披一塊油布,家裡更貧困的便只戴了一頂蓑帽遮雨,她一陣心疼,城市裡一般大孩子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時候,這裡的孩子們已經懂事地在家裡幫忙了。

孩子們知道他們是來自大城市的醫生,是來幫助他們的,便自覺地走到前面為他們領路,但是山路崎嶇不平十分難走,醫療組的速度又實在太慢,照這樣下去,上課非得遲到不可。可是翻過山頭到義診的村子還有好幾個岔路口,偏偏村裡指派的嚮導又生病了,一個叫二狗的大男孩便提出讓其他人先走,由他一個人領路。

大家對這個大男孩心生好感,一路上便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嘮著,從閒談中得知二狗是老大,家中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今年讀五年級,過了年就不念了,回家幫忙賺錢供弟妹唸書。

聽到這裡,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良久,歸琰問他:“你還想接著唸書嗎?我可以幫助你。”

二狗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老實地回答:“想。可是爹孃太累了,我想自己賺錢供弟妹唸書。”十幾歲的他,臉上有著堅毅地神色,厚重如大山的脊樑。

下山的路非常陡峭,歸琰不再說話,集中精神專心趕路。因為雨水的沖刷,路面已經有部分沉陷,形成了一個小的平臺,一腳踩下便塌落一塊,大家都有些心驚,加快腳步,想要趕快離開這個隨時有可能塌方的地方。

還有十多米就到山腳了,歸琰心裡略微鬆了口氣,回頭看一眼這海拔近百米的陡坡,忽然發現走在隊伍最後的二狗頭頂後方有一塊像舌頭形狀的巨大凸出,在雨水的沖刷下隱隱有掉落之勢。歸琰嚇了一跳,來不及叫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前一拉,把他拽到自己身前,只聽身後一聲悶響,凸出的平臺塌了下來,向他們溜滑過來。歸琰臂上用力,把二狗推向一邊,來不及跑便被緊隨而來的洪流衝倒,自上而下的泥沙石塊砸到了她的身上,她只覺腿部一陣巨痛,似被一塊大石砸中,一時不能動彈。

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了,待緩過神來想要過來救援,山坡上垮塌岩土已經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