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則還沒反應過來,他只惦記著這大概是葉雲藏第一次主動碰自己,下一秒原本被牽著的手就又被放下了。

他抬眼去看,葉雲藏依然是一臉平靜,微微欠身:“臣一時冒犯了。”

秦則嘴角牽起一個哭般的笑容,擺了擺手,示意無礙。過了一會兒他又調整好了情緒,他實在不想壞了這一天的興致,下一個中秋,兩個人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

兩人就像天下間最常見的善男信女一樣,並排跪在佛前許願。秦則偷眼看自己旁邊的人,只見他神情專注虔誠,彷彿許下什麼極重要的事。

那人明明是不信神佛的。也不知道什麼人什麼事能讓他這麼掛心。

出了廟宇正殿秦則還是忍不住問他:“雲藏,你許的什麼願?”

葉雲藏垂眼:“許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說謊。秦則看了他一眼,終究沒有再問。

他是在說謊,神佛之前,他真正的願望是“下輩子我前半生的運道,甘願都分給身邊這人”。只許前半生,是他篤定了下半生一定要找到秦則身邊去,就在他左右,護得他好好的。

只是這樣的願望,卻不能說給那個人知道。

夜晚有許多人在放河燈,兩人沿著河邊走,漫天星火都倒映在彼此的眼裡。

秦則突然停在那裡,轉過身正對著葉雲藏。

他說:“雲藏,我喜歡你。”

他身子微微前傾,略踮起腳,靜靜吻上面前人的唇。

葉雲藏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看不出半點情緒。他想死死摟住眼前這人,他想用力回吻他,他想說“阿則,我也喜歡你。”

可是他終究什麼都沒有說,也都沒有動,只是靜靜站在那裡,雙手垂在身側,指甲掐進肉中,掐得心都疼了。

卻至死也忘不了,那人眼中映著漫天星火,認認真真告訴他,“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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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時節,京城仍帶冷意。

西陽王病重,招世子葉雲藏返回西陽,繼承王位。

於情於理,這人他留不住,也不能留。何況,那人也未必願意留。

二十年在京為質,他怕是早就想走了吧。

是日,百官相送。

當朝天子率馬當先,殷殷相囑。

“如果還能想起我,就寫信來。”秦則側過眼不去看那人,最終淡淡吐出兩個字,“保重。”

時辰已到,人馬嘶鳴。

護送世子回西陽的隊伍與天子儀仗一南一北,終究漸行漸遠。

出城門後葉雲藏叫停了隊伍,靜靜回身回望那巍峨的城門,遙遠天穹下那宮城的一角,望著望著,彷彿不堪重負般捂住了胸口。

隨行官小心地喚他:“殿下?”

他挺起身子,擺擺手,示意無礙。

西陽地產富饒,兵強馬壯,是所有藩王中實力最強的。西陽王的情報網早已滲透進宮城,只是在新王繼位後要蒐集的情報多了一項,定期彙報當朝天子的每日行程,吃飯穿衣,事無鉅細。

從京城來的信一月一封,從未斷過。葉雲藏認得是秦則親筆,一字一句,反覆讀過,無人時將那薄薄的信紙貼至胸口,一遍遍默唸“秦則”。

他小心翼翼地把這些來信連同臨行時秦則送他的劍穗一同收在一隻錦匣中,就放在玉枕旁邊,卻一封也沒有回過。

那時秦則拿那個劍穗給他,說“看到它就算見到我吧,雖然你也不稀罕,但好歹也別扔了”。

他收起來的時候一副冷淡隨意的表情,轉眼卻把這小東西捧在心上,彷彿那人還在他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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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冬,照例各藩王回京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