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自己非去不可了,薛掌櫃悶幹了這壺酒,就大步往裡頭走了。

等著繞過那一拐角,就瞧見滿室亂飛的花枝碎骨,微弱的淡紅光芒在空中飄來飄去,蘇提燈那一身白襯得他周邊一圈屍體就更加滲人了。

此刻這神仙一般長相的人只不過挽了袖子,露出了那蔥白如玉的小臂,右手上是一把精緻小巧的刀,目光專注且溫柔的狠,下手也快準狠的不得了,不一會兒就把面前一具成年男子的軀體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那群花枝碎骨嘩啦啦一瞬間全撲上去了,爾後光芒更亮的又飛了起來,那些皮肉轉瞬已被吞噬乾淨了,只剩下森森白骨。蘇提燈捏住床頭床尾的被單,抖了抖,將那些碎骨扔到了地上,這邊又費事扒拉的去拉扯下一具。

只是還未等著走到那邊堆屍體的跟前,便覺得腰被人扯住了,爾後左腿就被人摸了。

他剛才實在太認真了,沒發現薛黎陷進來了,銀銀更是拿薛黎陷當了個熟人,示警一下都不肯的,這一下著實太過意外,左腿又是死穴,蘇提燈慌亂之中就踩空了步子,手中精緻漂亮的小刀嗖的一下就掃著薛掌櫃那英挺的面容去了。

左頰上一道極細極細的傷口頓時閃現,離得近了的花枝碎骨又準備衝上來,薛黎陷起先也嚇了一跳,但又急著去抱蘇提燈別讓他摔地上,便頓了這麼一個功夫,眼瞅著那剛才好像還準備吸他血的花枝碎骨真湊近了,莫名其妙頓在了空中,爾後直接摔到了地上,受了甚麼驚嚇似的呆了幾秒才亂撲騰起翅膀又飛了起來,而且離著蘇薛二人好遠好遠。

薛黎陷一面放直了蘇提燈,一面去掀他衣襬看,左腿處那個他原先設計的腳箍已經套上了,難怪能站著,只不過走起路來鏗鏘的,有些引人注目。

蘇提燈沒想到薛黎陷這麼無理,又看到剛才花枝碎骨怕他——大抵是因了他同自己相似的那血脈,更加不爽的揮舞起小刀去刺他。

半途中就叫薛黎陷捉了手腕,薛黎陷目光還在專注的打量著他左腿上那東西,調子卻是溫和的,「別鬧。」

我他媽鬧你個大頭鬼!老子是真要戳死你!

薛黎陷又看了幾眼那個東西,這才抬了頭,眼神認真道,「鬼市真被南宮家的來襲了嗎,傷著了沒?這裡全是你幹掉的殺手?」

「怎麼,沉瑟也領你去看了場好戲麼。他那個混蛋就這麼希望我儘快斷了食物源?」

頓了頓,蘇提燈又俯下身來,拿小刀在薛黎陷面前比劃,「薛掌櫃,見者有份,我沒東西來喂蟲子了,可就得把你分解了。」

薛黎陷心裡忽而就重重一嘆,心說蘇提燈這些年來,又遭了多少苦呢。

又為甚麼,自己總是覺得欠了眼前這個人許許多多呢。

一時間五味雜陳,薛黎陷笑了笑,「蘇提燈,真有需要我幫忙的那一天,在下一定萬死不辭。」

此言一出,倆人俱是愣了。

薛黎陷心說無非就心裡想想,怎麼莫名其妙就說出來了,還是在敵我未能正式確認的時候。

蘇提燈愣了是因為,這種話……這種話……他於二十六年虛度之間又曾幾多深夜難眠之時,希望,希望他的家人,他的那些哥哥姐姐,能來同他講上一講。

讓他知道,自己好像沒有撐得那麼累。

讓他明白,萬一真撐不下去了,還是有個甚麼人可以依靠的。

這種親人講出來的話,到底是跟沉瑟那個忘年交不一樣的。

怎麼說呢,能得到長輩的庇護和祝福,大概是每一個後生心裡所念的罷。

薛黎陷總是能給他猝不及防的意外。

蘇提燈猛然直起了身子,冷清的笑了笑,「薛掌櫃別總是喜歡說大話,真到了萬死不辭的那一天,再說吧。」

語畢便轉身繼續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