級某班的教室。課室裡面擺上五乘六的座位陣,此刻零零落落地坐著幾個人,她環視一圈,除了幾個圍在一起抄作業的人之外,還有個戴著耳機的少年坐在後排,正閉著雙眼養神,指間夾著一張撲克牌把玩著。大抵是覺察到來自前方的注視,冰室辰也睜開眼睛,抬起頭來跟站在數米之外的女孩對視。

──生面孔。

剛剛過胸的中長髮尾部微曲,披散於兩肩之上,並沒有像其他女學生一樣束起來,但從手腕上的發繩判斷,她稍後就會去做。淺灰色的針織薄外套只扣好了最底部的兩枚鈕釦,裡面穿的是純白色的無紋襯衫和黑色長領帶,再往下便是貼身的黑色短裙、同色的過膝襪和皮鞋。

她的隨身物品不多,顯然是事先去了一趟儲物櫃,把暫時用不上的東西統統放好,這一點倒是超乎冰室預料地細心。此刻跟在她身邊的只有一個單肩包和拿在手上的曲棍球棒,冰室辰也看了看她,默不作聲地反手指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淺井佑歌挑了一下眉,也不扭捏,向著他的方向邁步過來。她本來就在看課室最後三排的位置,身高超過一米七的女孩根本不可能坐在前面,除非後方的人已經作好了一整個學年都看不見黑板的心理準備。

到底已經開學了有一段時間,大部份座位不是被放上了私人物品,就是有讓人意識到“這裡被人使用中”的記認,對方指示的位置確實是唯一一個乾乾淨淨全無識認的座位。

他抬手摘下了一邊耳機,然後把手上的撲克牌放回抽屜之內。

如此陣勢,分明是做好了被她搭話的準備,這一點並沒有可以置疑的地方。

彼此之間僅隔咫尺,她於此刻終於看清了對方的容貌,同為黑髮、卻擁有深紫色眼眸的女孩在冰室面前停住腳步,看向他的眼神帶著一點點打量的意味,似是頭誤入他群的幼獸,在全然陌生的環境之中,思考著怎樣打招呼才能把握於“不過份熱切”和“不顯得傲慢”的分寸之間──但大概也同時想著冰室當下在想的問題吧。要說為什麼的話,那是從外表就已經能看出來的事情。

猶帶著半邊耳機的少年並沒有催。樂曲跳轉到下一首,電音特有的、帶著一點點辛辣氣息的前奏傳入耳裡,然而黑髮少年的表情仍然平靜得好像在聽鋼琴曲一樣,淺井佑歌眨了眨眼睛,開口的時候倒是相當大方。

“不好意思,請問這個位置有人坐了嗎?”

冰室辰也抿出一個柔和的微笑。“沒有。”

如果說光看外表不足以確定的話,那麼說話方式也已經出賣了她,口音跟措辭的違和感就是最好的佐證,再無一絲錯認的可能。

“謝謝。”得到了確定的回覆之後女孩拉開椅子落座,外面光線太亮,她稍稍側過了身避開陽光,然後倚著自己的椅背按亮了手機螢幕,從指尖的動作看來,是在跟別人互發短訊。冰室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以邊抄著作業邊說閒話的其他人作為比對,這邊的沉默與其說是因為初次見面而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倒不如是因為對手在故意緘口不言,把他也拉進這場毫無意義的較勁之中。

【你問出口,還是我來】

【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所謂吧】

少年清了清嗓子,還是當上了開啟話匣子的人──撇開班主任的拜託不談,對於眼前的女孩他也有在意的地方。班上除了他之外便再沒有【同類】,雖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在遇上一個疑似【同類】的時候,還是無法不多嘴問上一句話來。事實上,他也想不出一個不跟對方說話的理由。

又不是一開始就看不順眼,可以取用的話題就放在自己面前,都是升上十年級的高中生了,還因為‘對方看起來難以接近就不讓彼此好受’這種小孩子脾氣實在是太幼稚了一點。

“……你是日本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