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她曾經一輩子想要力保榮府的東西,爵位,如今都沒了。老太太要在別人的欺瞞下,在謊言中渡過老死前的日子,確實是件挺悲慘的事兒。

賈母口氣突然鏗鏘道:“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死!”

“老太太!”鴛鴦忍不住垂淚,出言阻止他老人家再說“死”字。

賈母卻不忌諱,略微惱怒的看著邢氏,跟邢氏耍性子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夫妻想耍什麼貓膩?是不是想我離開榮府了,就要去上書削爵?我跟你們說,不行!我一定留在這裡,活在榮府,死在榮府,這就是我一生的榮耀了。”

“母親您多慮了,媳婦兒沒那個意思。既是這樣,那媳婦兒就帶著璨哥兒回來住。”邢氏絲毫不計較道。

賈母消了氣,打量邢氏,點點頭。

“寶玉剛剛新婚,他不大方便來瞧您,您……”

“不用他來,她們小夫妻才大婚,不易沾惹帶病氣兒的。讓她們好生過他們的小日子,給我添個小曾孫我就知足了。”賈母提起寶玉,臉上禁不住洋溢起淡淡的笑容。

邢氏笑著點點頭,只要寶玉不來就行。那孩子有點犯傻,她怕寶玉來說漏了話。

賈母嘆口氣,變得異常平靜。

邢氏暗觀賈母似乎在思慮什麼事兒,也不好說告辭,就那麼靜靜的陪著她。

“我哪兒還有點上得了眼的東西,我老了,是時候預備後事,也該把我那點玩意兒分給你們兩房。”

“母親,您千萬別說這樣的話,否則媳婦兒可跟您生氣了。”邢氏嗔怪道。

賈母愣了下,倒是頭次看見自己大兒媳這樣跟自己撒嬌。一時高興起來,點點頭。左右她現在精神還好,再等兩日也未嘗不可。

晌午的功夫,賈政特意掐著王夫人吃藥的時候來的。這回他撞個正著,王氏是醒著的,沒睡。

王夫人見賈政有話說,揮手打發走了伺候她的寶釵。賈政特意看眼王夫人,坐等寶釵走了,才問她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你還跟我裝糊塗!”賈政急急地道,恨不得罵娘,“當然是籌銀子買宅子的事兒。咱們還差五千兩銀子,從哪兒弄?人家可說了,這宅子能給咱們留到月底,再不買就漲價。以後在京城,恐怕再也找不到這樣合適咱們倆身份的,大小相當的,地腳又合適的宅子了。”

王夫人垂眸,心知賈政這是在變相的催她加緊跟薛家借錢。可她已經黔驢技窮了,她最近怎麼折騰寶釵,這丫頭除了不掏錢,什麼都服著她。那是人家的嫁妝,她還能硬搶?能有什麼辦法?“老爺,要不你先跟大哥皆借一下應急?”

“大哥?”賈政驚恐的瞪王夫人一眼,對其失望之極。他要是能拉下臉來跟大哥借,用得著這些天逼她這個麻煩的婦人麼?

不等賈政回答,王夫人就從賈政嫌惡的眼神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王夫人慢慢地合上眼,絕望的留下幾滴淚來,冷笑起來。

賈政被王夫人現在的模樣嚇著了,驚訝的後退了幾步,警惕的打量王夫人,擔心她是不是又害了什麼失心瘋之類的病。

王夫人笑夠了,張開眼,動了動乾裂的嘴唇跟賈政道:“這樣吧,我明兒個託人去宮裡試試。老爺可還記得,娘娘當初省親臨走前,可是答應回把大觀園建造所花費的銀子,補給咱們。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只要老爺能瞞住薛家就……”

“對對,我怎麼沒想到呢,你太聰明瞭。我這就去想辦法託人捎話。”賈政激動道,看著王夫人的眼神兒也變得有神彩了。

王夫人見狀並沒有高興,反而心裡破覺得諷刺。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賈政娶來的‘管事婆’罷了,根本沒什麼夫妻情誼。

她這一輩子活得,滿是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