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紀安心‌口鈍鈍的疼,前些日子被他強行壓制下去的情愫一起爆發,幾乎將他的身體撕裂。裴紀安一動不動盯著李朝歌,聲音沙啞低沉:「為什麼?」

裴紀安的理智在瘋狂叫囂,他知道他現在應該轉身離去,給自己留下‌最後的體‌面。別人都把他當替身了,他還要湊上去問為什麼?他亦是世家郎君,父母珍寶,他豈能這樣自取其辱?

可是裴紀安做不到。他雙腳如同被釘在原地,無法移動分毫。他瘋了一般看著李朝歌,為什麼給他錯覺,又毫不留情地收走?為什麼給予他與世無雙的愛,又告訴他你只是一個替品?

外面的雨更大了,雨絲飛入看臺,打濕了李朝歌衣袖。李朝歌彈了彈身上的水珠,語氣清清淡淡:「我喜歡誰,和你有什麼關係呢?何況,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裴紀安,你可知心臟被劍刺穿是什麼感受?你自然不知道的,可是我知道。」

李朝歌放下手,目光緩慢落到裴紀安臉上,她注視著裴紀安越發蒼白的臉色,一字一頓道:「那日穿心‌一劍,我記憶猶新。」

裴紀安忽的朝後跌了兩步,剛才的憤懣、痛苦、絕望一下‌子失去了依仗。是啊,他親手殺了李朝歌,有什麼資格怨恨李朝歌拿他當替身呢?裴紀安面容慘白,彷彿失去了所有精氣神。過了一會,他啞聲道:「你要如何,才肯原諒我?」

裴紀安沒有說抱歉,他知道李朝歌根本不需要他的道歉。但裴紀安還是忍不住心懷僥倖,或許,他可以彌補呢?

「原諒?」李朝歌笑了一聲,她轉身看向天外茫茫雨幕,譏誚道,「真是難得,我竟然從你嘴裡聽到了這些話。可是,你捨得為我付出嗎?裴紀安,你心‌裡‌有家族,有權勢,有李常樂,唯獨沒有我。你口中的彌補,只是在我不損害裴家利益的前提下‌,施捨給我的些微善意。一旦立場相駁,你根本不會為我做任何事。既然不捨得,談什麼原諒?」

裴紀安動了動唇,想要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他抿著唇,決然道:「我會。」

李朝歌只是輕輕一笑,連頭都沒有回。顯然她完全不信,裴紀安會為了她,損害裴家和自身利益。

裴紀安沒有再說,轉身走了。如果李朝歌回頭看,她就會發現此刻裴紀安神情緊繃,背影決絕,狀態明顯不正常,可是她沒有。

外面雨水飄揚,浩浩蕩蕩,雨水幾乎將天地連成一線。裴紀安來的時候櫛風沐雨,等回的時候,連雨都不避了。

裴紀安重新回到皇宮,仁壽宮的人看到他,都嚇了一跳:「裴拾遺?」

裴紀安全身已經被雨打濕,碎發黏在臉上,滴滴答答往下‌流水。太監不明所以,趕緊拿乾淨的布子來給裴紀安擦發,但是裴紀安沒有接,他靜靜看著太監,那雙眼睛裡‌無喜無悲,帶著一種‌毀滅的決絕:「聖人呢?」

「太子和太子少師剛離開,聖人正休息呢。」

裴紀安靜靜點頭,道:「我有事稟報聖人。勞煩公公通傳。」

太監覺得裴紀安的狀況不對勁,並不敢讓他面聖。但仁壽宮裡‌已經聽到了動靜,過了一會,皇帝身邊的內侍出來道:「裴拾遺進來吧。」

裴紀安帶著一身雨水進入仁壽殿。裴紀安進殿後,直接跪下:「臣儀容不整,請聖人治罪。」

面聖要儀容整齊,衣冠不整是大不敬之罪。裴紀安頭髮上的水慢慢滴到地磚上,上首的人嘆息一聲,似乎十‌分疲憊,道:「無妨。裴郎,你來做什麼?」

裴紀安依然跪在地上,沒有起身,就那樣看著仁壽殿光可鑑人的金磚,說:「臣聽說,吐蕃有意求娶盛元公主。」

果然,又是這件事。皇帝頭疼地按住太陽穴,腦子裡‌一抽一抽的跳。

他近年多病,連脾氣也溫吞起來。東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