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跑近些,見中間留了片空地,放著個大麻袋,幾名女子預備去抬。那麻袋掙扎不休,裡面裝的應是王卓!

我運氣大喝一聲:“且慢!”一口冷風灌入喉嚨,我嗆得咳起來。

聽見馬蹄聲呼喝聲,眾人停下動作都望了過來。朱梅如瘋魔了般策馬跑入人群裡,村民慌張避讓。跑到空地處,朱梅猛拉韁繩,馬前蹄高高揚起,在空中虛蹬幾下,一聲長吁,方才停下。

朱梅慌亂爬下馬背,跪在麻袋邊,低聲喊:“卓兒不怕,卓兒不怕……”她抖著手去解袋口的繩子,本在掙扎不休的麻袋止了所有動作,依偎在她身旁。

被攔在外圍的王寶珠一家拼命往裡擠,村民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阻擋。

一名杵著柺杖鬚髮皆白的老婦人喝道:“朱梅,住手!”村民反應過來,紛紛圍了上來。幾個女子上前按住朱梅將其拖開,又有幾人上前抬麻袋。朱梅掙脫不了,哀嚎悲泣,血氣湧上頭,青紫的臉隱隱發烏。麻袋裡的王卓使命掙扎起來。

我跑到麻袋前,伸開雙手護住:“統統住手!”

那老者見我穿著公服,向前一步:“敢問大人有何指教?”

“衙門已罰過朱梅王卓二人,再者朱梅助破案有功,功過相抵,此事已作罷。一事不二罰,你們不可如此行事!”我道。我只提衙門不提陳子敬,不敢將他明目張膽的拖下水。他,不是保護盾,也非擋箭牌。

老者杵著柺杖,慢悠悠道:“罰的是朱梅,立功的也是朱梅,與王卓有何干系?”

我懇切道:“王卓乃年輕男兒被關牢獄數日,面壁思過,衙門知他悔過之心特讓王家帶回改過。衙裡世人都可寬容,你們作為他的宗族鄰里,日日年年相處看著他自小長大,莫非比世人還陌生麼?為何不可以給他一個機會?”硬碰不行,眾怒不可犯,先試試感情牌打不打得。

老者輕哼一聲:“大人慈悲之心,只怕被他欺瞞過去。已有婚約不守夫道與人私奔,被人鬧到村裡退了聘,可恥!”氣得柺杖梆梆敲著泥地,“同是一村宗族鄰里,長輩顧全他,你問問他是否顧全我們!違背宗族禮法,他置宗族名譽村裡未嫁兒郎清譽於何地!出了這樣丟人現眼敗壞門風之事,若不嚴懲無恥不貞之人,反姑息養之,外人會怎麼看我們柏口村!村裡未嫁男兒清譽還要不要了?必須按祖宗禮法嚴懲,給村民一個交代!”她情緒激動起來,大聲呼喝。

話音剛落,村裡群情激憤,齊齊喊起來,“必須按祖宗禮法嚴懲不貸!”老者應是宗族的長輩,很有威望,頗有一呼百應之勢。而且她眼神毒辣,只怕已明白過來衙門不插手此事。因若非告知通傳,衙門極少派人單槍匹馬行事,更遑論是一個無名小卒。

老者又道:“請大人莫再插手我們的家務事!”

村民吼叫道,“家務事莫管!”

“必須嚴懲不貸!”

“將無恥不貞之人沉塘!”

耳邊充斥村民激憤吼聲,眼裡滿是一張張陌生憤怒的面龐,我動了動嘴一句都說不出。

老者揮手,村民又圍得緊了些,方才的女子又動手抬麻袋。

我展臂揮開她們:“不許!不許!”攝於我一身公服,她們未敢還手而是避開了去。

老者手舉了起來,村民安靜下來,她陰沉沉道:“大人若再阻攔,那隻好恕老朽不敬之罪了!”

那幾名女子漸漸圍攏過來,伺機動手。

我咬唇倔強的攔在王卓身前,一步不肯退。

那幾名女子一湧而上,分別抱著我的胳膊腰身大腿,我狠一扭身,使出蠻力甩開了幾個,更多人湧上來抓著我。我漸漸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麻袋被抬著一步一步靠近水塘。

我心裡一直以來的信念似乎隨著那些腳步一點點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