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源笑道:“侯景快要斷糧,軍心必然渙散,他再與南梁各路勤王軍交戰,只怕勝少敗多了。咱們且安坐此處看好戲,等他們兩敗俱傷了,我再遣一大將護送蕭淵明南渡,另立朝廷,叫他當個傀儡幫我招攬人心。以後我國就可以藉著江淮為跳板,進取建業了。”

他自是春風得意,大臣們也跟著高興,免不了一番恭維奉承。

酒席進行到一半時,趙源轉向正在編纂《魏書》的魏收,問起近來的進展情況。魏收對答如流,令他頗為滿意。

眾人乘著酒意,開始依次行起酒令。趙汶不善吟詩作對,卻推脫不得,因此屢屢落敗,成了罰酒最多的人,臉色很快紅了。

往來數番之後,輪到楊愔,這一次的令頗有難度,他斟酌半晌也沒有說話。眼見著限時快到了,坐在他旁邊的魏收也有了幾分醉意,藉著酒興嘲笑道:“楊遵彥理屈詞窮,該罰酒了!”

趙源卻搖著羽扇,笑吟吟地說道:“魏收恃才輕薄,錢財美婦,無一不好,你可要好好揭揭他的短處。”

楊愔果然開始藉著酒令揭短了,“我綽有餘暇,山立不動,若遇當塗,恐翩翩遂逝。”

其他人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趙源已知其中深意,最先笑了出來,連連叫好。

眾人疑惑,他替楊愔解釋道:“魏收在洛陽時候經常眠花宿柳,風流好色,人贈外號為‘驚蛺蝶”。當塗者,魏也;翩翩者,蝶也。”

話音一落,頓時鬨堂大笑。魏收一臉尷尬,半晌做不得言語。

趙源還沒將他耍夠,於是興致勃勃地催促楊愔:“還沒揭發到實處,卿須繼續指斥。”

楊愔也有幾分喝高了,索性將魏收的狂言妄語抖落出來:“魏收的心眼小得很,諸位可千萬別得罪他,就連大將軍也別例外。他要是討厭誰,修史書的時候就故意隱匿誰的善處。每次一和人吵架,他就揚言說‘你算什麼東西,敢給我臉色看。我一抬手就把你捧上天,一揮毫就能把你按下地!’”

趙源樂不可支了,附和道:“是啊,我也聽聞過此事,魏大人真是神氣得緊呢,我們可惹不起!”

崔暹也湊趣道:“先王曾對各官說,魏收為史官,寫我等善惡,連諸勳臣都要請他好吃好喝,我等後世之名全在他筆下,哪裡敢有半點得罪?”

大家都跟著繼續大笑,魏收的面孔紅一陣白一陣,卻分辯不得,只能啞口無言,低頭靜坐了。

在這樣歡快愉悅的氣氛中,只有趙汶冷眼看著,暗暗冷笑。得罪史官可不是什麼好事,今日嘲笑魏收的這些人,將來在史書上的形象,多半要不怎麼光彩了。

酒令告一段落,崔季舒對趙源說道:“近來不少梁人逃到我國,有一相士,兩眼皆盲,卻極善聽人聲音,預測前程。人人都說他測得準,下官特意請來,可否於席中一試?”

趙源當然清楚這是崔季舒的一個小小伎倆,借相士之口來討好他。不過他現在心情很好,也就答應了。

盲眼相士來了之後,眾人按照座位的次序,逐一說話,讓他聽聲預測。

相士聽了劉桃枝的聲音後說:“將來會有不少朝中貴人和王侯將相死在這個人的手裡。然而這個人就像鷹犬,是聽別人的命令而行事的。”聽了趙道德的聲音後,相士說:“這也是位貴人啊,只不過富貴程度不如前面那個人。”

依次下來,輪到趙汶時,相士聽了他的聲音,突然面露異常神色,然後說道:“此當為人主。”

話音一落,滿座皆驚。趙汶嚇得兩手一顫,“你胡說什麼?”一面斥責,一面偷眼觀察著趙源的神色。

果然,趙源的眼睛裡閃現出犀利異常的冷芒,卻轉瞬即逝,一臉的不以為然。

氣氛分外緊張,誰也不敢說話,只是將視線齊刷刷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