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郎君的話,夫人不慎跌僕閃挫,損傷氣血,衝任失守,胎元不固,故腹痛腰痠、胎漏下血。脈滑無力,為氣血俱傷之象。”

“什麼?”趙源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的可是滑胎?”

“正是如此。”

“怎麼會,她生下孩子到現在也才三個月,怎麼可能又有妊娠,竟無一人發覺?”

醫官顯然見多識廣,見怪不怪了,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婦人生育之後兩個月,便可以再次受孕。只不過這時候身體尚未恢復元氣,一旦保護不周,很容易坐胎不穩,多半會滑胎,或者落下婦人家的疾病。按理說,兩個月內,不應行房。看夫人的脈象,應該是剛剛受孕,不足一月,故而難以發覺。”

趙源皺著眉頭,焦躁不堪地拍了拍額頭,然後擺擺手,“好了,不要說了。”接著,將臉深深地埋入手掌之中。凝神屏氣良久,終於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有如受傷之後舔舐傷口的野獸,痛苦而又憤懣。

醫官和侍女都愣住了,因為大郎君的表現實在太過失態,彷彿他才是導致她險遭不測的罪魁禍首一般。

“那現在怎麼樣了,夫人什麼時候能醒來?以後,會不會……”半晌之後,他方才把手移開,抬起頭來。眼睛裡已然有了通紅的血絲,煞是駭人。

“小人已經為夫人行針止血,另外有開活血化瘀的湯藥,只消按時服用,不出一日,應該就能醒轉。至於以後,應該不至於不能妊娠,只是不如以前容易罷了。”

他無奈地點點頭,嘆道:“好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湯藥煎熬完畢,送過來時,趙源伸手接過,一勺一勺地,小心翼翼地餵了進去。起初幾口都沒有嚥下去,很快流淌出來。他取了帕子,細心地為她擦拭乾淨,又繼續喂藥。等到一碗湯藥喂完,他身上的衣裳差不多被體溫烘乾了。

他將牧雲抱在懷裡,讓她躺在他的膝頭,枕著他的臂彎,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愧疚和自責猶如深不可測的泥潭,將他一點點地陷入,吞沒,令他飽受窒息的痛苦,似乎連每呼吸一口氣,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一般。

從中午到下午,聽著窗外的動靜,大雨漸漸變成小雨,淅淅瀝瀝,室內潮溼一片,格外難過。趙源一直抱著她,一動不動地坐著,彷彿泥塑木雕,連眼睛都不曾眨過一下。

當天色暗下來,黃昏來臨之時,落雨聲終於停止了。他懷裡的牧雲似乎有了點動靜,身體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他心中一個欣喜,連忙搖了搖她,喚道:“雲兒,你醒了嗎?”

她的眼睛一直沒有睜開,過了半晌,乾裂的嘴唇動了動,發出夢囈一般的聲音來,“瓘兒,瓘兒……把孩子,還給我……”

這聲音極微弱,他努力分辨,才勉強聽清。正想說什麼時,卻突然發現,她的睫毛之間,溼潤了一片,有晶瑩的淚水慢慢滲出,聚整合淚珠,輕盈地滑落下來,滲入到他的掌心裡。

淚水雖然是溫熱的,卻像一滴滾燙的油,落在他的心頭,燙得他一個痙攣,痛到難以忍受。

旁邊的侍女終於忍不住了,抹著眼淚小聲說道:“那些人太狠了,把夫人弄成這樣。聽回來的人說,王妃叫人攆夫人走,夫人不肯,便動了粗,在夫人的肚子上踹了一腳。夫人就掉下車,昏過去了……”

趙源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牧雲那雙蒼白的手,尤其是左手的指關節處,所包裹著的紗布,隱隱有血色滲出。

終於,他起身下榻,將牧雲安頓好,蓋好被子。摸著她的臉頰,輕聲道:“你先好好睡著,不要擔心,我這就去把瓘兒找回來。”

說罷,頭也不回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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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痴狂 。。。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趙源剛剛出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