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沒有說話,只頹然的閉上眼,半晌,他睜開雙目,目中一片冷冽之色。

“不用。”朱棣言簡意賅說罷,看向儀華淡淡道:“上月趕製了一批文綺衣餘往漠北交換馬匹。剛剛得到訊息,這批馬匹在邊鎮出了些事,本王需要親自去一趟。”說著已朝外走。

一切變化太快,儀華不待反應間,朱棣已走到錦幔前,她忙叫住他:“現在都這麼晚了,等明兒天亮了再去吧。”

“不行!”朱棣決然否定,另道:“這批馬匹是為遠征所用,十分要,不能有一點差錯。‘說完,頭也不回的撩簾而出。

朱棣前腳方走,阿秋就急忙撩簾進屋,見儀華怔怔的站在一地碎瓷 邊,她一邊讓人進來收拾,一邊慌忙道:王妃,您沒事吧?

可是起了 爭一一王妃!您做什麼?‘

不理會阿秋的大呼小叫,儀華已將床頭的木衣櫃子開啟,翻出一件 貂皮大斗篷出來,剛要起身,忽又想起適才透過窗外看到朱能僅一身 棉袍,急忙又翻出一件大毛黑灰鼠的斗篷,顧不得一身單薄,匆匆跑 出殿外。

甫一出正殿,刺骨的寒風似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儀華緊了緊懷中兩 件斗篷,望著蒼茫雪夜中朱棣遠去的身影,她猛吸了一口氣,從白玉石 階一下衝到院子裡,大聲喊道:“王爺!等一等!”

剛一張口,夾著 雪的冷空氣呼入口腔、直灌肺部,嗆得她一陣猛烈咳嗽。

院子廊下早已點了宮燈,各院侍人也紛紛跑了出來,就見儀華披 散著頭髮、僅穿了一件及膝的棉質夾衣在雪地裡,嚇得驚叫“王妃”的 呼聲此起彼伏。

驟起的呼聲,終於喚得已走至宮門口的人,停下腳步。

儀華心下一喜,放慢了疾跑的步伐,也緩了緩急促的呼吸。

“你這是做什麼?

數九寒冬的,你就這樣跑出來!”

朱棣看著茫茫 雪夜裡,奔跑過來的儀華,臉上微帶薄怒。

儀華也不在乎這些,只抱著斗篷吁吁喘息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笑 道:“這數九的天裡,半夜的時候最冷,王爺您把這個斗篷披上,騎馬 時風大,多少也能擋些。‘沒注意到儀華手中的斗篷,此時一聽是這個原由,朱棣不禁舒展了 緊蹙的眉頭,幽深的眸中也掠過一絲暖意,卻僅僅一瞬,已尋不見一 絲一毫的遺蹟。

儀華自也沒看見,卻依然面含微笑,將兩件斗篷轉放在了陳德海的 懷裡,又取出那件貂皮的理了理,走上石階,踮著腳伺候朱棣穿上。

正穿著,餘光瞥見垂首侍立一旁的朱能,想起她竟忘了身邊還有人, 微紅的臉頰霎時又紅了幾分,輕聲喚道:“德公公,你手上那一件是 給朱將軍的。‘輕吟吟的聲音在耳膜嗡嗡而響,朱能幾乎聽不見儀華在說什麼,直 至見到陳德海伺候他穿斗篷,忙抱拳拒絕道:“謝王妃好意,屬下已心 領了。‘聲音裡略帶些許慌亂,卻淹沒在呼呼咆哮的北風裡。

凍得微僵的手指在篷領打了一個小結,儀華滿意的笑了笑,轉身從 陳德海手中取過斗篷,走到一直低首垂眸的朱能面前,她道:“這一件 是我為三弟做的,他一直敬你為兄長,我想這件斗篷能予你,他定是願 意。還請朱將軍收下。‘離得近了,若有似無的馨香飄來,朱能下意識的退後一步,僵硬 道:“既是王妃為今弟所做,屬下更不能收。‘儀華蹙起秀眉,回頭與朱棣目光相交了一眼。

宮門紅燈搖曳,儀華凍得通紅的臉頰,在光影下落入了朱棣眼 裡,他艱難的挪開目光,以不容拒絕的口吻,下命道:“朱能,你收下吧。‘“……是。‘朱能無從選擇的領命,雙手接過儀華遞過的斗篷, 篷麵灰鼠毛觸上手心,是一陣柔軟的觸感,可那微涼的指腹觸及指尖 時,卻是一陣涼至胸口的疼,亦是一種絕望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