謐。

下午最後來的兩個客人就睡在靠近船頭的艙裡。

兩個粗布麻衣的長工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樓湛房前,對視一眼,將門緩緩推開。房中的油燈早已吹滅,四下昏黑,桌邊卻沒有想象中的人。倒是能隱約看到床上有個人影。

沒動這些菜?

兩人再次對視,其中一個長工一揮手,另一個點點頭,從袖中抽出一把窄窄的匕首,走到床前,手一揚,狠狠地刺了下去。

刺下去的瞬間他就發覺了不對,連忙將杯子一掀,這才發現,裡面只是個枕頭。

“人不見了。”他回頭小聲道。

另一個人皺眉:“難道……”

“難道什麼?”身後突然傳來笑吟吟的聲音,溫潤清恬的嗓音,“你們在找我們嗎?”

兩個長工都是一驚,連忙回身一看。迎面而來兩道嗖嗖黑影,躲閃不及,兩人齊齊中招倒地。

門邊的蕭淮放下袖子,遮住腕上精巧的袖箭,回頭一笑:“看,果然來了。”

樓湛也放下了袖子,淡淡瞥了眼地上那兩人。雖然是第一次殺人,但她心中無比平靜。

不殺人,人殺我。

顧不得那些婦人之仁。

兩人沉默片刻,忽然覺察到了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船上安靜得彷彿沒有一個活人。

正在此時,船身忽然狠狠一顫,向前傾斜了些許。蕭淮臉色不變,快步走到隔壁的房間,輕輕說了聲“打擾”,便推門而入。

屋內的人倒地不起,桌上的飯菜明顯都動過了。

蕭淮上去試了試鼻息,嘆了口氣。

“怎麼樣?”樓湛不太適應開始晃盪頻繁的船,扶著門沒走進去。

“死了。”蕭淮頓了頓,站起身來,目光復雜難言,“不必再看了,船上應當沒有活人了。”

為了殺了他們兩個,竟然毒死了整隻船上的人。

樓湛背後不免一涼,臉色有些難看。

蕭淮抬步走過去,斂了笑,沉聲道:“當真是喪心病狂。”

說話間,船身又是猛地一顫,船板上開始漫出水來。樓湛臉色一沉,明白了對方為何只派兩個人來。

在這江水之中,只要船沉了,還怕他們不死?

“阿湛。”蕭淮伸手拉住樓湛,呼了口氣,“等會兒不要放開我。”

樓湛猶豫了一下:“我……”

“我知道,你大概不會泅水。”蕭淮微微一笑,“所以待會兒無論如何也不要放開手。”

樓湛抿了抿唇,沒有回應。

沒過多久,船就沉了。頃刻之間,船板上嘩啦啦湧來冰涼的江水,瞬間就覆沒了兩人的頭頂。

蕭淮雖生在雲京,卻長在河流眾多的揚州,熟識水性,單手將樓湛按在胸前,手一劃,便冒出了水面,順手扶在一根浮木上。

這水域一望無際,要游到江岸邊不知得過多久。對方應當知道蕭淮熟識水性,但也知道蕭淮身體孱弱,不說帶著樓湛遊個把時辰到岸邊,光是在夜間冰涼的江水裡浸泡一時半會兒,就夠受了。

樓湛抹了抹臉上的水,低喘一聲:“江家那個人……”

“聽說不識水性,大抵沒跟上來。”蕭淮瞭解得頗多,從容地解釋了,臉色卻突然一陣青白,原本只是淡色的唇也白了。

樓湛心中一沉:“發病了?怎麼樣?藥呢?”

蕭淮蒼白著臉,似乎連明亮的眸光都黯淡了許多,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笑:“無妨……我們再多撐一會兒,或許能碰上其他夜裡行船的船家。”

看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仿若下一刻就會消失在人間,樓湛心中愈發沉重了。尤其是想通了對方的用意後,樓湛開始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