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想象自己大著肚子的模樣,葵水一事本就有些超出他的底線,要不是因為這是身體轉好的症狀,他如何接受得了,如何再能安然接受自己能夠懷孕生子這樣的事實?!

萬一將來生下的孩子也跟他一樣呢?

一想到這種可能,梁澄就狠狠地打了激靈,更加堅定地回絕道:“我不會生的!”

因為這幅身體,他未有一日真正地高枕安眠,上一世直到死前都是活得戰戰兢兢的,即便行事看起來從容自如,貴氣凜然,沒人知道他在背後付出怎樣的刻苦,午夜夢迴又是怎樣的自厭自棄,無論怎麼告訴自己,都無法擺脫靈魂深處的自卑,那是一種,你的出生和存在皆是一種殘缺和錯誤的窒息感。

他還記得自己十歲那年,正好撞見四皇子戲弄身邊的一個小太監,九歲的四皇子一腳踩住那小太監的底下,聲音裡透著嫌惡與稀奇,嬉笑道:“原來割的是兩顆蛋,本王還以為是一整個都刮掉呢,也對,要不然怎麼如廁,難道像個娘兒們那樣蹲著嗎,哈哈哈,這樣不男不女的,不如全部去掉得了,哈哈哈哈!”

梁澄知道對方說的不是他,但是那一刻,他仍舊覺得兩頰火辣辣地疼,彷彿正在被四皇子羞辱的人不是那個小太監而是他,從心底深處升起一股寒意。

他是絕不願再有一個像他這樣的孩子!

梁澄向來好說話,一念沒想到對方對懷孕一事反應竟會如此激烈,一時超出了他的預料,他鎮壓住梁澄的掙扎,低柔道:“師弟為何不願,師兄想要一個我們倆的孩子,最好長得像你,師兄很想知道師弟小時候是不是也這麼可愛呢。”

“長得像我?像我這樣不男不女嗎?!”梁澄心緒起伏不定,竟然直接脫口而出心中的恐懼。

一念不料梁澄竟會這樣想,趕緊安撫道:“不會的,陰陽之體不會帶給孩子,何況,師兄不是說過,師弟這樣的體質才是真正完美的身體,符合陰陽交融之道,你又何必自輕自賤?!”

梁澄咬住嘴唇,瞪著雙眼睛,看著一念,半響道:“師兄,我不會生的……”

一念原本的確想要一個,不過既然梁澄這麼牴觸,那便算了,畢竟比起孩子,還是梁澄更加重要,一念柔聲道:“好了好了,我們不生。”

他側身躺下,將梁澄摟進懷裡,輕輕地拍著對方的後背,梁澄沉默了許久,轉回方才一開始的話題:“師兄,那你打算怎麼應付修宗主?”

一念略作沉吟,將心中的計劃說了出來。

梁澄一驚,微微撐起上半身,道:“這樣可以?”

“師弟,你放心,”一念笑道:“修漱心臨走前,約我今晚三更見面,到時我自會說服她,師弟,還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說……”

梁澄:“師兄若覺得無礙,那便說吧。”

一念:“和李將軍有關。”

“和舅舅有關?”梁澄微訝,道:“是什麼?”

一念側身,一手支額,三言兩語,將當年滕王、李度秋與修漱心的糾葛簡單地說了一下,又提了李度秋可能會和修漱心合作,今晚修漱心來找他,怕是就要說這件事。

梁澄聽後久久不語,心裡一時有些複雜。

李度秋的確疼他,但是最終不還是選擇站在修漱心一邊,若是修漱心最終成功了,他和一念又只是普通的師兄弟關係,明元帝一敗,所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和九皇子作為亂賊之子,又如何能夠苟活於世?

罷了,不過親疏有別而已,他又如何強求別人能護他一世?

不過片刻,梁澄便看開了許多,他對一念道:“師兄,我可以跟著一起過去嗎?”

一念搖頭,“張府是她的一處私產,守衛森嚴,你若跟去,定會被人發現,還是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