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是大事,次序位置等更是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此刻殿內雖然站滿了官員,但是位次卻是嚴格按照官品排好的,第一列自然是六部宰相,武官那邊是三品將軍,再往後層層排列,官服顏色也從緋紅褪為淺綠再褪為淺碧,等級森嚴,不可逾越。

蕭景鐸官拜從六品,在他這個年紀來說已經相當不俗,更何況他在兵部就職,這是國之重地,位置更加上好。蕭景鐸站在人海一樣的官員中,往前看只能看到重重黑幞,往後看亦有很多人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後。

當然,蕭景鐸是不會回頭亂看的,上朝時若是左顧右盼,被人以御前失儀參上一本可就沒處喊冤了。他臉頰不動,眼珠不動神色地轉了轉,便已經將周圍場景盡收眼下。

蕭景鐸以進士入仕,如今站在文臣的隊伍裡,在大殿西側,蕭英正抬頭挺胸地站在武官行列裡,他相貌出眾,氣宇軒昂,在人群中頗為顯眼,最重要的是,蕭英的位置比蕭景鐸靠前太多。

蕭景鐸朝武官那側掃了一眼,隨即就收回視線,專心盯著腳下青磚。沒一會,殿內傳來太監尖細悠長的嗓音:「聖人、公主至。」

滿朝文武俯身,雙手抬起,額頭牢牢磕在手背上:「臣參見聖上,參見乾寧長公主。」

上首傳來衣袂摩擦的聲音,沒過一會,太監再一次喊道:「免禮。」

「謝主隆恩。」

蕭景鐸隨著眾位同僚上司站直,他借著起身的時機向上一瞟,看到小皇帝端端正正地跽坐在象徵王權的高臺上,西側垂直珠簾,透過微微晃動的琉璃珠,隱約能看到一個黑色身影端坐在後。

宣朝從秦禮,以黑色為尊,正式的帝王禮服為顯莊重,俱是黑色。蕭景鐸雖然看不清容珂的臉,但是想來,盛大莊嚴的黑色公服穿在她的身上,也是很好看的。

人來齊了,就可以議事了。在這種場合,敢說話的都是大人物,像蕭景鐸這種剛回京的新人,是不能插嘴的。

甚至,連容珂也沒有說話的餘地。

宰相們商議的是賑災一事:「……去年冬天多地大雪,許多地方受災,尤以朔州為重。眼看春種就在這幾日,賑災一事不可耽誤,應當趕快拿出章程來。」

袁相問道:「段公以為誰可勝任賑災一事?」

「袁公才是吏部尚書,這等事我不敢專斷。」段相依然笑得和善,不動神色地將這件事推出。

「段公善謀,這話委實自謙了。」袁相笑了幾聲,說道,「不知諸位看,崔源崔郎中如何?」

姓崔。

蕭景鐸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果然,珠簾後的容珂也直起腰,說話了:「雪後重建該是工部的事,崔源剛剛升到吏部,袁相怎麼想起了他?」

工部尚書張相一看牽扯到自己,連忙推拒:「老臣年老體衰,主不了賑災一事,賑災人選全憑聖上吩咐。」

這就是一筆糊塗帳了,工部在六部中是下行,最不受重視,平日裡也說不上什麼話,所以工部尚書最是明哲保身不過,此刻一聽自己被牽扯到宮廷傾軋裡,連忙把事情推開,捂住耳朵裝糊塗。

先帝病逝後,傳位於太子容琅,封乾寧公主為攝政公主,皇后夏氏貴為皇帝容琅和攝政公主容珂之母,自然榮升太后,供奉在後宮裡享清福。若是後宮裡只有夏氏一位太后便罷了,可是偏偏,容家的皇帝意外不斷,後宮裡的女眷卻一個賽一個活得長久。

宣朝奪陳家江山而封帝,原來的宣國公是開國皇帝,以太祖為諡。之後秦王發動政變,殺了自己兄長,強行逼父親退位,這實在大逆不道,放在哪朝哪代都不是一樁好聽的事,可是誰讓大半個江山是秦王打下來的,後來繼位的皇帝也都是秦王的直系後人,所以沒人敢說什麼,反而因著秦王獨一無二的戰功,授以高祖諡號。歷朝歷代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