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當日,也就是昨天,縣令都做了些什麼?」

蕭景鐸雖然經歷過好幾個命案,多年前在佛堂他險些被吳君茹毒殺,後來在國子監也親歷了細作替身案,可是在這幾次兇案中,他要麼是被針對的人,要麼是旁觀者,還從沒有像今日這樣,以一個決斷者的身份面對兇案,判斷誰是真話誰在造假,更甚者要從許多人中將兇手辨別出來。蕭景鐸知道這次和以往大不相同,他的判斷決定著能不能捉到兇手,能不能為陳縣令討回公道。人命關天,蕭景鐸打起了精神,仔細辨認著對方話中有用的資訊。

主簿一邊回憶,一邊說:「昨天我們照常處理了公務,然後交給縣令檢查。縣令翻了翻就說好,讓我們拿下去決定。我們幾人見縣令精神不好,也不敢多做叨饒,馬上就告辭了。下午縣令一直在屋子裡,沒有出來,我就也沒見過縣令。直到吃晚飯的時候,縣令讓人把飯送到他屋裡,我吃完公膳後就回屋休息,先是看了一卷書,然後自省吾身,追憶白日的言行得失,待靈臺清明……」

蕭景鐸忍不住打斷他的鬼話:「說重點。」

「哦,好。」主簿訕訕應了一句,繼續說,「我自省過德行後,就早早睡了。一直到半夜,我美夢正酣,突然聽到一身尖叫,將我從夢中嚇醒。我正夢到回長安覲見天顏,在金鑾殿上回答聖人的問題,誰想,就被這樣吵醒了。這些人擾人清夢實在可惡,我披衣起身,一詢問才知,原來是縣令死了。我被這個噩耗驚得渾身冷汗,當下再也睡不著,匆匆穿好衣服就去縣令的屋子檢視。我去的時候屋門口已經圍了許多人,馮屠戶想要離開,孫司佐拉著不肯讓他走,還和周圍人說就是馮屠戶殺了縣令。馮屠戶仗著蠻力不肯認,而孫司佐也一口咬定就是他,這些人一直吵嚷到天亮。後來我看讓縣令一直躺在地上也不像樣,所以就在宵禁解除之後,做主去外面置辦了棺木。我剛剛把靈堂安置好,還沒等歇口氣,那幾個冤家又吵了起來,接下來的事,蕭縣丞也知道了。話說回來,從昨夜被吵醒了,我到現在都沒休息過,真是天生的勞碌命……」

蕭景鐸打斷主簿喋喋不休的抱怨,問:「我聽你剛才說,縣衙的公務是你們代為批改,然後交給縣令過目?甚至陳縣令連吃飯都在自己屋子裡?」

「是這樣。說起來陳縣令也是可憐,他在晉江縣蹉跎了好些年,年年考績,年年得中下等,雖然不會降職但也升不了官,只能在這個蠻荒之地死耗著。縣令夫人身體病弱,受不了這裡的濕氣,在去年病逝了,更糟糕的是,今年陳小姐也……哎,妻女接連離世,未來仕途也無望,陳縣令大受打擊,就此一蹶不振,每日飲酒度日,喝醉了就倒頭大睡,一天裡,我們竟也見不著縣令幾面。」

蕭景鐸不知該作何想法,雖然陳縣令的遭遇著實可憐,可是這並不是他荒廢政務的理由。但是斯人已逝,蕭景鐸也不想糾結這些,而是問起一個他早就察覺的疑點:「陳縣令之女,陳小姐出了什麼事?」

說起這個話題,方才還唯唯諾諾的主簿一下子臉色大變,他警覺地朝四周看了看,小聲地和蕭景鐸說:「縣丞,我知道你是從長安來的,年輕氣盛,但是晉江縣真的不是個好地方,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我聽說你還是進士出身,想來在朝中也有人脈,恐怕並不會在這個地方久待。既然如此,你委實沒必要趟這潭渾水,陳縣令的案子抓幾個兇犯,早早了結就算了,其他事情沒必要多管。」

聽到這番話,蕭景鐸不怒反笑:「你知道你剛剛說的這些話,若是稟報到戎州長官那裡,會有什麼後果嗎?」

「哎呦,蕭縣丞,我可是一片好心啊,你絕對不能恩將仇報啊!」主簿覺得自己冤枉極了,「我明明是為了你好,反倒被你倒打一耙。也罷,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可別把我牽扯進來。」

這些庸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