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裡是想得開,分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一個要錢,一個貪權,只是不知道這筆生意做到最後,雙方都覺得吃了虧的時候,要怎麼收場呢。

“席老將軍的事兒有了訊息了,又是尉遲承瀧報上來的。”

林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真不在乎還是不信他,什麼也沒問:“你是不是又要說,想要知道什麼的話,就請你喝酒去?”

“看來靖遠侯是不願意了。”水溶撫掌大笑。

林沫合上賬本子,親自鎖到了盒子裡,交接給看管的文書,同他一起核對過無誤,才回過身來找水溶:“北靜王,您可憐可憐我,剛剛顧著跟你說話,我可少算了一筆,差點以為這幫混小子趁著我兩個院不在在戶部瞎折騰。”

水溶登時就覺得委屈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靖遠侯有三百六十天是忙得沒工夫聽他說閒話的。可他說的是閒話嗎?當官的,誰不得打聽著點風向?不得摸清楚同僚的底細?林沫雖有皇帝寵愛傍身,也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啊。別人要求著聽北靜王分析一二京中形勢,他還懶得張嘴呢。這些事兒知道得多了,以後拿捏著別人家的把柄,難道有壞處?

林沫扭頭看看四周沒人,微微低下頭湊到他耳朵邊上來:“也不知道是誰,哭哭啼啼地來找我,說自己知道的事兒太多了,怕活不長久。”

水溶的耳朵根轟的一聲就紅了。

可是林沫撩撥完了,也沒下一步動作,拍拍屁股走人。

水溶恨得牙癢癢。

他自詡風月老手,對付林沫這種正人君子再沒有二話。可是偏偏事事做主的卻是林沫,這也就罷了,回回都是他起頭,完了直接走人,也不知道是耍著他玩還是怎麼樣。這也罷了,水溶簡直快要懷疑林沫就是平白吊著他了。

到底不是他這種天生好男風的,興許腦子還轉不彎呢。

他冷哼了一聲。

只是水溶這種平時就在家裡養了一個院的戲班子的人自然不明白所謂的正人君子的條條框框。林沫看來,一是周薈屍骨未寒,他實在沒那個臉面爬人家丈夫床上去。二來,靜嫻還在家裡為了他吃苦受累呢。林大爺打小就沒覺得男人屋裡養兩個通房丫頭是什麼不對的事兒,卻覺得在自個兒媳婦痛苦的時候還不乾不淨的,那就不夠意思了。

回了家,先去看看妻子,給她送去路上買的泥人兒,正巧黛玉和修朗也在,於是抱著兒子玩了一會兒,又問妹妹看了什麼書。崔嬤嬤在一邊嗔怪:“大爺也不問問姑娘女工做得怎麼樣了?”這女工便是說她的嫁妝了。水溶心知這是變著法打聽容嘉下聘的事兒,便岔開了過去:“那是丫頭們該操心的事兒,要是累著了我妹妹,我就該問嬤嬤了。”崔嬤嬤笑著說著“哪裡敢”便走了出去。

林沫環視了四周,索性叫了人來問林澈去了哪兒,打聽到說是去了堂子看診,便打發人去接他回來吃飯,扭頭卻見妹妹兩眼通紅,直直地盯著她看。

黛玉也是見今天太陽好,說是要打點下哥哥北下的行裝。拆開了看,只剩下一床被褥,當即就嗔怒,說要等哥哥回來好好算算賬,怎地這麼不寶貴自己同嫂嫂趕出來的東西。只是湊近了,卻被藥味血味刺激得乾嘔了起來。紫鵑連忙要扶她離開,她卻不肯,抱著被子哭出了聲。

曾幾何時,哥哥也是個嬌弱不遜於她的。燒火一定要用銀絲炭,衣裳裡子一定得是軟料子,就是擦汗的帕子哪兒髒了一塊,他都覺得渾身癢癢。

結果這兩個月,就是這樣來的。

她摸著冰冷堅硬的被褥,不知該說什麼好。

雖說早知道塞外悽苦,只是從未親眼所見,又如何得知有多苦?如今見了這床被子,才算知道了一二。

哥哥受傷了嗎?

那兒有藥給他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