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冷雪的身子在斜坡上滾得越來越快,在小侍女撲到之前,一道白色身影宛若浮雲般從斜坡下乍然現身,他足尖在雪上輕點,踏雪無痕,白衣落落,纖塵不染,好似白雲出岫,瞬間飛掠而至,將滾落而下的伊冷雪接住了。

那白衣男子正是兩月不曾親眼看到的明春水。

瑟瑟在看到他接住伊冷雪的那一瞬,連看也不曾看他,徑直回身,緩步向浮雲閣走去。這一刻,她覺得,她還是盲了的好,那就不至於為看到這樣一幕而心中酸澀。

瑟瑟蜷縮在暖閣內窗畔的臥榻上,品味著被蓮心便是伊冷雪給她帶來的震撼。

如若蓮心就是伊冷雪,那明春水又是誰?這個答案其實幾乎根本就不用想,就呼之而出。

夜無煙是喜歡伊冷雪的,痴痴等了伊冷雪四年。而明春水也是喜歡伊冷雪的,說他一直在等著她。

如果是兩個男子同時喜歡一個女子,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伊冷雪在北方是一個出名的絕世佳人。但是,伊冷雪同時喜歡兩個男人,就說不通了。那夜,在帳篷裡,她明明對夜無煙情意綿綿,而今,卻又對明春水綿綿深情。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明春水便是夜無煙,而伊冷雪又恰恰知道這一點。

之前,瑟瑟也不是沒懷疑過明春水其實還有另一個身份,否則,便不會日日戴著面具。但是,她卻從來不曾想過他便是夜無煙。

因為,南越的璿王,和春水樓的樓主,崑崙奴的後裔,這是兩個相差如此懸殊的身份。

怎麼可能是一個人?

更何況,一個人可以戴上面具,遮住自己的面孔,但是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也是不一樣的,夜無煙身上散發的是淡淡的龍埏香,而明春水身上散發的卻是清幽的青竹香。或許香氣是可以燻出來的,那麼聲音呢?聲音也可以改變嗎?

夜無煙和明春水,這兩人的聲音明明是不一樣的。一個冷澈而低沉,一個清澈而溫雅。

瑟瑟就那樣坐在臥榻上,心潮波動,一顆心在猜測中沉淪。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晚了。

墜子帶著兩個侍女緩步而入,在屋內的紅木桌上,擺了一桌的膳食。可是,瑟瑟依舊呆呆坐在臥榻上,此時,她一點用飯的心情都沒有。

墜子看著瑟瑟呆呆的眼神,以為她依舊在糾結於方才伊冷雪的事情,緩步走來,安慰道:“夫人,你不用擔心。我相信夫人絕不會做出那種事來的,樓主也不會相信的,夫人儘可放寬心,用些飯吧。不然身子怎麼抗的住,我瞧著,夫人這幾日臉色不是很好,特意為夫人備了參湯燕窩,夫人起來用些吧。”

方才的事情,墜子並不曾親見,只是聽得其他侍女描述,她知曉瑟瑟的為人,絕不會因為伊冷雪懷孕,便將她推下去的。

瑟瑟聞言,顰了顰眉,她心中坦坦蕩蕩,對於伊冷雪滾下山坡那件事,倒是沒有多想。此時想來,當時情景,倒真好似是她將她椎落下去一般。

這樣其實也好,她陷害了伊冷雪,明春水是不是該將她趕出春水樓了?

“蓮心怎麼樣了?”瑟瑟輕笑著問道。明春水及時出現,伊冷雪應當是無事吧。

“還好,方才狂醫過去了,據說孩子和大人都平安。”墜子淡淡說道,“所以,夫人也不必擔心了。”

瑟瑟淡淡笑了笑,她沒什麼可以擔心的。

“墜子,飯菜放下,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瑟瑟低聲說道,眼下,她還不想把自己目盲已好的事情洩露出去,是以,不想和侍女們在一起多呆。

墜子應了一聲,帶著兩個侍女緩步退了下去。

瑟瑟將屋內的燭火全部熄滅,屋外的雪光和月色從窗子裡流瀉而入,室內倒也不算很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