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祥琴道:“看病的錢要靠我們王莉拿,娃兒都靠我們王莉養,屋裡一切吃喝還要守著王莉,你說你嫁的是啷個男人嘛,這是個啷個沒用的東西嘛!” 忠承回憶昨天下午回來時見到他的景況:“他是生啷個病嘛?我昨天下午轉來看到他像好得很欸,好像跟以前還長得胖點了,面相都有點變了。” “生啷個病啊?生懶病!生狗病!光曉得賭,管他麻將地主二登皮坐上去就不下來,裝著要死不活的生病,就是懶,怕吃苦,這樣也做不下那樣也做不下。洞門修馬路,你王正書哥哥背兩袋的水泥他一袋都背不起,去那裡一天人家就不要他了,在大建給人家摘西瓜,光是從地裡搬到馬路車上,他說把他肩膀磨破皮,才去了一天又不去了,沒有哪樣是能做長久的。” 她越說越不避諱,衣裳也不洗了,光是嘴皮子動,眼睛睜老大瞪著他,像說出來他就能拯救這一切似的,又像他就是這一切:“光曉得用錢,我們王莉一個人在廣東,屋裡兩個娃兒沒得媽,大的三歲半小的馬上兩歲,把個人的娃兒甩了去掙錢來養人家的娃兒,你說那個混賬東西他是不是人啊!” 忠承被她盯住的表情尷尬的緊繃著,笑著不經意挪開去,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王莉姐在廣東哪裡上班嘛?哪陣去的?” “一年多了。”黎祥琴回憶,又開始慢慢搓揉衣裳:“曉得在啷個廠裡呢,跟她同學一起去的呢,說是工資高,一個月肯加班的話還是有五六千,還包吃包住呢,開銷不了啷個錢,省,我們王莉省。” “再省也要用噻,像一般大城市不比家裡,樣樣都要用錢,消費還高。” 黎祥琴又把話接過去:“就是啊,就是談東西貴欸。說是伙食屁,伙食不好,喊她在外面個人吃她又捨不得,自己煮也划不來,菜都貴的很,我們王莉省,她懂事。” 黎書慧的菜炒好了,端到環堂屋桌上來,信好正往書包裡收拾書本,這是高考前最後一次回家了,真正高考前還會放兩天,但已經跟老師同學約好了去看市裡的理想大學。他還沒想好要考哪一所大學,只是大概擬定了一個方向,具體還要等最後的結果出來看。 黎書慧把飯菜擺好,在中間屋樓下喊樓上看電視的人:“就看電視不吃飯嗎?等著我給你們端上來呢?” 又走到灶房門口沉聲喊忠承:“喊你老漢大姐轉來吃飯!大中午了還不曉得餓嗎?就在坡上不吃飯了?一早起來就追讀書先生吃了少午要轉學校去,到現在了還不慌。” 說完轉身進屋裡去。 忠承懶散的走到上面水田旁邊的懟窩上,喊幾聲老漢大姐轉來吃飯,仍同黎祥琴說話:“好像說王靜他們也在廣東那邊啊?我們這坡坡在廣東的人很多啊,你看福全小川,李敏,底下封大爺屋裡封霞,好多人。” “那些地方有錢噻,你這些窮了肯定都往人家有錢的地方走哈。”黎祥琴又快活起來:“你也去噻,你讀過書的,你找活兒好找,只要寫得了字找工作就好找,現在沒有哪樣活兒要我們大老粗,個人的名字都不會寫,喊我們買菜記個賬都記不了。” 母親又來門口催,還是板著臉,這回卻輕言細語的:“你大姐在那邊砍菜籽嘜你去幫她背哈揹簍嘛,你都是少爺哦,回回轉來都是兩隻手揣著,再忙沒見說搭個手。” 黎祥琴與忠承同時道:“他是讀書的人命要好點噻。” 忠承從懟窩上跨下來,順堰溝往下面菜地裡走:“寫得寫不了字都是小事,只要能認得清錢算得了賬就行,那就不會虧著自己。” “沒得用哦,有啷個用哦——”母子倆留給她的都是背影,忠承從背後看來年輕單薄,黎書慧因為瘦,背後兩邊肩胛骨高高的聳著,顯得像駝背了一樣,又穿的衣裳褲子也在身上空蕩蕩的擺啊擺,再戴一個灰色的毛線帽子,令她的背影看起來就像個刻薄尖酸不好惹的人。 “回去吃飯。” 忠承穿著皮鞋東一腳西一腳踩到地裡來,忠傳還沒打算回去,抬頭看他一眼:“你們先吃,我把這裡砍完回去。” “飯吃了來吧,12點過了。”他望著眼下那一坡被砍倒的油菜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