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小半的水順著堰溝一直流到外面來,伴著青草野花鮮魚螃蟹,山裡婦女孩子皆赤著雙腳拿著桶盆到堰溝上來捉魚撈蟹,爺們兒則卷著褲腿扛著鋤頭穿梭在山間田坎的每一條小路上。菜園重新獲得了生機,莊稼終於死去活來……簡直像真的一樣,他在夢裡禁不住長長的感慨一聲。 多美的夢。 ......他又沒有一天到晚的盯著,誰知道是誰鑿的,鑿小一點就是了,也不見得影響有多大,本來這股水世世代代就這樣流淌著,怎麼現在突然就變成了神聖不可侵犯的公家的水了呢,那難道就讓莊稼乾死旱死顆粒無收?讓人畜都渴死熱死?誰不要活呀?誰都要活著呀...... 一日酷暑中唯有早晨勉強安逸些,忠傳醒的早,灶上煮了稀飯,人到堂屋來剝苞谷,母親聽到聲音爬起來,在壩子邊站了一陣,進來問她:“你老漢又望水去了?” 忠傳回答:“是吧,扛鋤頭出去的。” “天天望天天望,望都望得出水來!正事不做,恁多苞谷就讓它在這裡堆著,煙也不牽出去,光是喊我給他牽。”念念叨叨的抖著衣服往灶房洗漱去。 端水來洗衣槽洗臉,正碰到李官福從堰溝上回去,肩上扛一把鋤頭,腳下飛快,一會兒就消失在了上面的田坎旁。他的田都在大丘田和鐵頭黃兩處,這邊財神菩薩幾畝地今年已經改種了綠豆,也不見背個東西收綠豆,扛把鋤頭幹什麼。 一面想,水還沒倒給鴨子,老張從房子那頭竄過來,並沒進屋,像有人攆著他一樣飛快往大石包那邊的堰溝過去,黎書慧走到懟窩邊上來看,只看見他的上半身很快消失在了去往鐵頭黃的小路上。她更疑惑了,望半天不見人上來,慢慢走回屋裡,進屋才想起來洗臉盆還在懟窩旁,嘖一聲回來拿,又見一個扛著鋤頭的人影從大坪那邊的堰溝下來往黃泥磅去,仔細看半天才認出來是王正書:“嘿——” 怪事。 頭一遍喊吃早飯聽到在底下鐵頭黃答應,再要喊,他昂首大步上了梯步走到壩子來了,黎書慧不等細看他的表情,轉身回來拿碗筷,一面道:“我還說你不餓呢,一遍兩遍都不轉來。” 老張大張著嘴跨進門來,預備要一屁股坐下,看桌上盛好了,人就坐到板凳上來,稀飯喝的呼啦呼啦響,忠傳抱著將睡醒的孩子到他跟前來,笑著逗她:“快點來看外公在吃啷個,快點來跟他搶。” 老張笑道:“來,飯吃了跟我一路去望水,哪有興光是吃飯不幹活的呢,走,吃了飯跟我一路。” 黎書慧端著母女兩人的碗出來:“喊去噻,一屋人都跟你一路,樣事都不要做了,大太陽都到外面去到處轉。” 老張咳一聲,同忠傳道:“不忙剝苞谷,等哈兒先到黃泥磅去守著,等那裡水滿了就引到底下鐵頭黃去,我走巖上去看哈兒。” 忠傳望了他一眼不說話,黎書慧道:“水,眼淚水!哪裡來的水。” 老張不回答,愈發將稀飯喝的嘩啦嘩啦響,兩碗稀飯下肚,又扛著鋤頭出門去了,臨走站在壩子裡一面裹煙一面叮囑忠傳:“望好,一定要每塊田都撿滿了才引下去,水渠我都堵好的不要刨它。” “......”母女兩人面面相覷。 到黃泥磅一看,果然有股孩子手臂大小的水從堰溝上順著菜園邊上的小水溝緩緩的流下來,只是離撿滿還早得很,雖然每塊田都濡溼了一點,但僅有最下面兩塊田的水有明顯的水位起伏變化。她一面守一面四處望,王正書也在下面他的田埂上望水,那一面的田壁裡也隱約有細細的水流傳來。 黎書慧不信有水,帶著孩子到坡上來看,順帶把彎刀背夾子帶來讓忠傳把堰溝下面那片紅苕地裡的幹苞谷杆子砍轉去,扒開秧葉望一望,忽然看到王正書在下面,到嘴邊的疑問又囫圇回去。可水溝裡潺潺的水聲傳來,哪裡能止得住那心頭不停湧動的好奇與擔憂。 順堰溝進去,過小松林往上石壩走,中間有一塊與桑葉樹田一樣的極長且寬的大田,田壁背靠樹林,田坎是大路,也是堰溝從大田中間穿過,管子被秧葉和淤泥包裹……不注意聽動靜,哪個大爺曉得水管是從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