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書慧說懶得走,沒點燈的灶房黑嗡嗡的,忠信看不清她卻是摸慣的,添水翻鍋放包穀面攪拌,回灶門前繼續燒柴。 忠信又道:“大姐呢?等哈兒你們一起上去,我轉來牽馬,吃了面一哈給他弄到幹壩去,兩匹馬加我跟潘運,正好一哈弄完。” “好多嘛,一哈賣完了嗎?”她問。 “還留了一塊沒挖,沒有多少,挖起來的全部都賣了,一哈好幾百斤呢。”他回答,拉亮灶房的燈:“還有幾個豬喂著的?老漢不是把兩頭母豬賣了嗎?” “是賣了噻!”又要作氣,氣沖沖爬起來舀豬草,可模樣又虛弱得很:“這哈他硬是不得了得很,一賣又兩個都賣了,硬像有錢得很,還後面一抱豬崽我說留兩個起來個人喂,他硬不!非要一哈賣了,賣給吳秀珍的錢到現在都沒收轉來!一說就是不著急不著急,像他屋裡好有錢一樣,在外面裝好人!懶得跟他兩個說,提到他我就來氣。” “……”幫著一起拎桶,提到豬圈,餵豬,給豬沖水,又拎回來。 仍聽她道:“你不曉得他現在!不曉得他這哈兒啷個變成這樣一個人!老了反而還不正經了,人家一個婦女在家你到她屋門口去上躥下跳的整啷個?好等人家傳閒話嗎?你以為人家李國珍她們不曉得嗎?不會說嗎?還談人家辛苦,人家不喊他都要去,哈哈兒又往那邊跑哈哈兒又往那邊跑,曉得那邊是有啷個勾魂的嗎?” “……”不開腔,幫著主動舀豬草,洗鍋:“這點豬草是等哈兒再提過去還是這哈兒提過去?” “等哈兒我個人曉得提過去。”氣稍稍收了一點,更虛弱了:“我懶得跟他兩個談,屋裡樣樣不管,正是挖紅苕的時候他天天趕場跑耍,今年紅苕一味是你大姐在挖,那娃兒也不聽話,天天不是往朱慧芬那裡跑就是跑到上面去,一味不在屋裡待,點兒不聽話。我說人老了有啷個意思哦,老了一點兒用也沒有,我這哈兒眼睛也看不到,出門出不了趕場也走不去,又沒有人拿一分錢給我我手裡也沒有錢,那手機在他手裡隨便哪個打來都是他接,曉得他一個人給哪些龜兒打電話。” 忠信隨口問:“忠承這陣兒轉來沒有?” “上前天轉來了去,跟信好一起,他轉來給信好開家長會噻,也是不信話,喊他帶點柑子去他硬不要,光浪費錢,買這樣買那樣轉來,你以為那錢好掙啊?你看潘運種那點東西,人瘦了恁多不說,頭髮都白了!你講那要操多少心呢,曉得錢好用吧,你不曉得它有多難掙!” 忠信埋頭跟她一起出來,餵了豬,給牛和馬喂水,從灶房後面的水田老遠拎水來,黎書慧在牛圈門口等他,看他來回,又道:“聽到他說考試考完了,也不曉得是沒考上嘜還是啷個,問他考了好多分考得啷個樣他也不說,光是一個你不要管。以前在北京讀書的時候還要乖點,現在轉來硬是點兒也不信話了。早曉得該不讓他轉來的,也是想他轉來近點方便點,你看王靜,在外面上好好的班轉來,像個啷個樣子嘛,天天放羊子耍,曬的又黑又瘦,硬像根木棍兒一樣,那前陣兒還把手杆也摔斷了,以為轉來好呢,還是要讀書才好,讀書出去才有飯吃。” 忠信:“好像他娃兒堂客也跟著他的?早上上來的時候看到他在曾家溝放羊子,我看那女的也抱著娃兒跟在他後面。” 氣兒沒消,又八卦起來:“跟著一道還好點,以前天天吵架過孽,現在他兩口子腳跟腳的他不吵架了?現在你看黎祥琴還敢吼小桂不?現在你還來吼她一個看看!小桂可不是好捏的軟柿子哈。” 忠信:“又不是跟你過孽吵架,你管她啷個吵呢。” “嘿——她敢來跟我吵!”她瞪圓了眼睛:“你看她敢來!就這樣我還要找她呢!放個羊子一天到晚不管事,不是把這個的秧秧吃了就是把那個的菜地糟了,那叫啷個放羊子啊?那天在黃泥磅,我眼睜睜看著她把羊子追下去我喊她我下面撒了菜籽的她不聽,哦後面把我那塊菜籽給我踩了她安逸了。” 她越說越氣,將將消下去的鬼火又噌一下躥上來:“說起她我這輩子硬是恨她得很,一個她一個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