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在天上,地壩還曬著穀子,人還在石包上的大麥柑樹下躲涼,一場偏東忽然說來就來, 晶瑩的雨滴開始還砸到地上散成金錢草一樣點一會兒消失不見,再沒一陣就水流成河了,沒曬乾的稻穀跟雨水一起順著水溝流到壩子坎底下,流到下面竹林裡,流到下面石板臺階上。 那壩子還曬著老張的菸葉,忠傳母女牽篷布遮煙,信好潘宏拿木耙把穀子刮成堆。 “快點拿雨布來。”好一陣沒有雨,遮穀子的篷布都收起來放到樓上去了,僅有幾張雨布前幾天用過後扔在堂屋圍席的谷堆上,那堂屋早堆滿了穀子,地上,板凳上,籮兜裡,外加兩根長圍席,全是將打完穀草曬的半乾沒曬透的穀子。信好跑進來踩著板凳那圍席上面的雨布,從板凳上跳下去,潘宏和忠傳已經把穀子刮成了幾堆,黎書慧拿丫頭掃把掃攏來,他把雨布開啟雙手一牽,正正蓋住谷堆,雞圈門口抱幾塊石塊來,四面壓上石塊,風吹不跑,雨淋得著。黎書慧還在催他:“你搞快點噻,一處軋兩塊石頭就夠了。” 潘宏刮完谷堆,慷慨激昂的唱著‘風風火火闖九州’也拿掃把來掃,信好喊他:“這邊澆過去那邊澆過來,濺的到處都是等哈兒你又要來掃兩遍。” 忠傳快步進屋端高板凳出來攔在壩子口上,順著水流的穀子被攔住去路,一會兒就在板凳前面零零散散的堆積了好一片,牲口有福了,下面的石板臺階上像強盜偷跑時漏了口袋一樣撒一坡。 等一哈穀子收完,幾個人跟落湯雞一樣站在屋簷下望著壩子五個蘑菇一樣的谷堆吐槽:“這個才是!說下就下,將將還恁大太陽,這要落到哪時陣兒啊。” 信好看潘宏就著雨水洗頭,笑了笑,也脫了上衣伸手接水來洗,黎書慧拍他,又拍潘宏:“洗了頭上要長瘡,進去屋裡洗,銻鍋裡面有熱水,舀到廁所兌著洗。” 潘宏道:“哄人!” 兩個人鬧一陣,把大狗也揣出去洗,大狗東躲西跑再回來,一甩水,濺黎書慧母女一身:“格老子是不是你們!” 忠傳也又氣又笑:“等哈兒要拿棍子來。” 兩人視而不見,又把大狗拽過來,信好來了興致,猴子一樣跳著跑回屋裡擠一手香波來先給自己抹一把,潘宏抹一把,再到大狗身上抹一身,嘴裡直喊潘宏:“逮住,逮住,揪耳朵!” 大狗哪是這倆人的對手,又是上躥下跳又是搖頭擺尾,回回掙脫趕緊甩一甩身上的水和泡沫,母女倆笑的直跺腳,一追那倆就往雨地裡跑,溜的比泥鰍還快:“你格老子!倒了好多洗髮香波你!哈哈兒你看我不拿棍棍來!” 忠傳喊潘宏:“快點進來舀水去洗澡,不洗等哈兒我喊你婆婆拿棍棍來接你。” 信好道:“又不是豆腐渣和屁來捏的,還怕淋化了。” 大雨蓋住了外面許多常人聽不見的聲音,大狗卻十分靈敏,忽然犬吠不止,潘宏正埋頭閉著眼睛整理髮型,猛然聽到犬吠,轉身時被大狗絆倒,登時齜牙咧嘴起來。 黎書慧哦豁一聲:“安逸——叫花子歡喜三天打爛個沙罐。” 吳秀珍撐著傘走上壩子來:“在豬圈背後就聽到壩子熱鬧得很,我還說哪些在這裡呢。” 黎書慧的笑收斂起來,喊兩個孩子:“還不快點起來,來我看摔疼了沒有。” “來坐,落恁大雨往哪裡去嘛。”忠傳笑著招呼她:“來這乾爽處坐一會兒。” 她邊走上來道:“我就是走這裡來呢,二孃的穀子打完了吧,我看小松林都打完了嘜。” “哪個有恁快啊。”她說一聲,轉身領著兩個孩子進屋去:“不快點舀熱水來把衣裳換了,又去看電視嘛,在打雷又去看電視!” 吳秀珍的笑臉像枯萎的花兒一樣焉巴,只餘一點淡淡的橘黃色,她跟忠傳道:“恁多天沒落雨呢今天還突然落雨了,要落幾天了。” 忠傳從屋裡端板凳到堂屋門口來給她坐:“這個天是這樣,要落一哈的偏東雨,你曬穀子沒有嘛?” “沒有,我就是怕落雨呢,我去趕場了來怕落雨屋裡沒人收。”她從褲兜裡摸出幾張一百的錢遞給忠傳,道:“這是給的機器的錢,一哈五天,機器是一百塊錢一天,還有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