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醜兒原地繞道:“那些人是不自覺,那水管子一安馬上天干就有水可以流到秧田裡,這點兒道理他都不懂,還以為是啷個好東西趕快拿回屋裡藏起來。” 田坎上眾人各人各色,水管站的人將幾人又望了幾遍,最後也只能撇嘴瞟眼的裝作不知道。 忠信的機器走攏來,吳豪湊上前道:“可以哈小機器兒,你看——效率快得很嘜!” 忠信笑了笑:“將開始弄呢,還沒有啷個順手。” “可以啦,一回生兩回熟噻, 這不比你單靠人工輕鬆得多呀,一臺機器相當於你三四個人。”他又慢慢轉到忠承那邊去,回頭對老張道:“大學生都轉來栽秧子了?來體驗生活嗎?” 忠承停下來笑了笑,老張點著老江遞來的煙含糊不清道:“是要喊他體驗哈生活他才曉得這個大米到底好不好吃,光一天到晚在書上看穀子長啷個樣取啷個用啊,還是要在實踐中才能摸到心得欸。” 老漢又得意上了,忠承無奈的笑:“是是是,所以我班都不上了噻,就特意轉來幫你栽秧子!” 兩人同時道:“你還不是幫我栽哈!我這還不曉得是幫哪個栽的欸。” “這又請假轉來耍幾天嘛?你就這樣請假單位他批准你轉來呀?” 忠承從田裡爬起來到邊上水井裡洗手洗腳:“我們領導好得很,前段時間還帶我們回他老家摘櫻桃呢,在那裡上班反正是,輕鬆,一天到晚都沒有啷個事。” 張建明揹著手轉過來道:“那好噻,工作又輕鬆,工資也不屁,又曬不到太陽淋不到雨,不比你轉來這田裡種莊稼安逸的多呀,你看你這好辛苦哇,轉來幾天曬的黢黑,天不亮出門天黑進屋,你在城裡上班多好啊,到點就走,好安逸。” 老江便也遞了一一支菸給他,他趕緊雙手接過來感謝:“你們這個也安逸喲,天天跟著堰溝跑。” 老江跟吳豪一起捂臉,欲哭無淚。 忠承站在水井邊仔仔細細搓洗腿上的汙泥:“以為安逸就是好呢,哪樣都一樣,好比你們種莊稼,你們也是為了收成,我們也是為了收成,你們日曬雨淋,我們也嘔心瀝血,有哪個是輕鬆的呢,方式不同而已。” 吳豪走到他身旁笑道:“文化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出口成章。” 忠承搞怪道:“莫酸我噻,我這叫啷個文化人嘛,我是農民的兒子呀,農民呀!哪像你們,鐵飯碗端起,一天山水也看了,工作也做了,工資又高待遇又好。” 兩個新人方摯鴻和周健笑的一臉尷尬,到水管站工作,耳濡目染養成的第一習慣便是眉頭皺著,腿一高一低的站著,手揹著,背弓著,然後做出一副世間事事我皆隔岸觀火的姿態。 “你這才真的是酸我喲,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轉來洗刷我們這些靠死工資吃飯的底層人民,你到外面去找哪樣工作找不到啊,我們出去跟人家安裝水管人家還不一定要,來嘛,你也來跟我們一起嘛,來幫我們指導哈工作。” 老江同老張站旁邊抽菸看熱鬧:“比哈嘛,看你們哪個的口才好點,看哪個說的贏哪個。” 吳豪笑了笑,認真同忠承道:“欸你莫說真的可以欸,你回農村來嘜保證吃香得很嘛,隨便想個啷個辦法,把你們這個山坡坡整出來,搞養殖也好種點啷個也好,這哈兒政府恁鼓勵你們搞農業發展,貸款啊獎勵啊,好得很噻,到處都在扶貧脫貧,你真的可以搞搞想哈兒。” 忠承站起來才注意潘運蹲在頭上田埂邊,他對這些事情總是格外的感興趣,那樣子總令他想到‘謙虛上進’‘不恥下問’‘努力奮鬥’這類詞語,這實在太令他感覺挫敗了,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十分不以為然道:“我不來,我沒那個本事,百無一用是書生,找我沒有用。” “有點過分謙虛哈,我是一直喊你轉來給我當師傅的哈,是你一直不幹欸。我覺得他說的可以,行不行嘜試一回兒噻,來都沒來過你啷個曉得不行呢,你又是在外面走過的,讀過書的,萬一你都沒得把握那我們這些不是更不得行啊。”潘運笑著站起來,仍慢慢悠悠追著忠承和水管站一幫人攆,這已經是他今年第四次鄭重其事的同忠承談及此事了。 那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