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走到門口來打望,護士臺周邊也很快被圍住,老張朝那邊望著,熱心的老實人已經抱著手走了過去。

裡頭三個護士,兩個仍手腳不停的忙碌著,一個正在臺上寫單子,但看樣子並不是給那個正在冒火的人,而是給她對面那個滿臉焦慮和邊上幾個面無表情的中年人寫的,她一面寫,一面飛快的指了指老張這邊:“那裡面28床,先把人弄進去等會兒你醫生來跟你說具體的安排,馬上這裡給你掛水,住進來不能出去了,我們一會兒要來給你說手術前的注意事項,注意事項一定要記住不要搞忘了,千萬認真對待大意不得。”

那個焦慮又落魄的中年男人說話帶著些哭腔道:“……那她現在還可以吃飯噻,說手術不能吃飯,恁久不能吃飯那她啷個搞呢。”

“現在可以吃呀,哪個說你現在不許吃飯嘛,說的是手術前,具體好長時間等會兒我們會來給你談,這些都會提前跟你打招呼,你不要著急,把我們說的話一件一件的記清楚。”

那個冒火的男人因為無人搭理,愈發氣急敗壞,卻又實在無可奈何的模樣,他把周圍一圈規勸和看熱鬧的人望了一轉兒:“醫生也沒看到個,一哈都是啞巴,光是把人領到這裡來就算完了,架先談沒得床位,現在住進來還是沒得人理會,這種是真正急性的問題由你們恁拖的話早八百年人就已經落氣了!還醫生,噹啷個東西醫生啊!點兒道理都沒得!”

被寫好了單子的那一批人在他罵罵咧咧的咆哮中回身牽了座椅裡神色萎靡的老太太往老張這邊來。身邊幾個人看著像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一個兒媳婦,又像一個兒子一個女婿,兩個兒媳婦。那飽經風霜的老人不知生的什麼病,臉色蠟黃的像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棺材,老張錯身將這一屋人讓進了身後的病房裡,瞧著他們在黎書慧邊上靠窗戶的那張病床上暫住下來。

潘寓和文潔從洗手間出來了,老張將三人送到了樓梯處,又說了會兒話,等再回來,先前在護士臺那裡咆哮的人已經沒見了,那個良性病人正在邊上同看熱鬧的人說笑:“格老子這種整起最惱火,家屬脾氣又惡性子又急,醫院這邊又不張伺,光就楞個雙方都僵著,僵著僵著矛盾就越搞越多,矛盾一多就開始出問題,更惱火的事還在後頭。”

臺裡看不到護士了,老張走過去聽了一耳朵:“醫生醫院他也有他個人的考慮哦,你這種麻煩肯定是攤到手裡的多,現在還沒有落氣就已經喊的恁兇,真正是推進去了出不來更有得鬧。他那個明顯是沒得醫頭了,何須無還去招攬他嘛,最好的就只有是你個人出去,到其他醫院去,本身你這種談耽擱也沒得啷個好耽擱了,就光是混時間了……”

老張問說話那人:“他那種是啷個病嘛。”

那人道:“癌症噻,早就擴散完了的,一年起碼有三百天是在這裡頭住著的,根本就沒得看頭,完全是拖那口氣了。”

熱鬧散了,各病房門口的人又都龜縮回去了,只還有這幾個街遊子還到處閒晃,有護士從病房裡回來,冷冷的將幾人望了幾眼,街遊子們馬上夾著手裡的煙群鳥散了。

護士們陸續歸來,手裡暫時沒事的都靠著後面洗手檯邊喝水說話,不知吐槽的哪個病人還是家屬,礙著老張和座椅裡還有兩個人在,聲音壓的細細的,只一副五官繪聲繪色的轉動。

不曉得那個咆哮的家屬在哪個病房,老張晃晃悠悠將整個樓層轉了個遍都沒發現,沒得事打發,又回到黎書慧床邊來,頭上的兩瓶點滴才將開始沒多久,黎書慧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隔壁剛住進來的老太太。

隔壁床上,像女婿又像兒子的男人木然站在床尾一動不動,冷眼旁觀像姑娘又像兒媳婦的女人給老太太掀被子蓋被子,把包包裡的紙巾毛巾拖鞋拿出來,包包最後放在了床下,然後一言不發拿著杯子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