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一路笑進病房來,放了尿盆,問父親:“晚上吃啷個?餓沒有?你是等么妹來嘜還是我先買點啷個來你吃著?”

老頭兒在床上呼啦呼啦的:“跟我買點串串來。”

姑娘笑:“還串串,喊你冷的麻的辣的都不要吃了,你還串串,清淡的,想喝啷個湯?”

老頭兒希翼的目光變成惱火,腦袋一轉,撇著嘴扭過腦袋生氣去:“哪樣不可以吃啊,稀奇古怪!”

“還想吃串串。”姑娘朝對面幾個人笑:“就是這些東西吃出來的毛病,幾十歲還跟小娃兒一樣,人家想喝湯都喝不到,么妹給你送來你都不喝。”

他那裡姑娘跟女婿都溫和寬厚。她把老頭被子整理好,說了句:“我出去看,等哈兒給你端上來。”

說罷同女婿一起走出去。老實人跟著他們走到門口,眼見兩人背影走過拐角下了樓,回來聽老頭兒隔壁床嘀嘀咕咕的開玩笑:“還想吃這樣吃那樣,給你送哪樣來你就吃那樣,有哪樣你就吃哪樣。”

老頭兒慣來的不搭理人,閉眼假寐著。

又是付老太道:“生病的人就是這樣,越是哪樣不能吃越是想吃哪樣,他嘴巴沒得味道,就是想吃點那些。”

老實人走到她床邊的窗戶來靠著背:“關鍵他平時就在屋裡吃慣了這些東西的話,住恁久的院不吃是多想呢。一味吃慣了,就是這種調味料重的東西有問題,那些麻辣啊香辣啊,越是這些香啊味道好的越容易吃生病,龜兒你曉得他裡面給你放的啷個。”

“……那你為啷個還曉得味道好的好吃那種聞著不安逸的不好吃啊。”一副懶散的骨頭架子站在門口,笑嘻嘻的臉,普通尋常的農村老頭兒樣,上身青色棉毛衫,下身黑色中山褲子,彩色的編織腰帶像繫了個麻布袋子。他的中山裝上衣夾在胳膊下面,雙腿一高一低的站著,一笑起來,老實又固執的樣子。

老張險些就把他認成是潘天發了,連黎書慧聽到聲音也轉過頭來把門口的人望著,卻是個跟潘天發八竿子也打不著的。

老實人見了他,反應像見了兄弟,走到門口去:“你格老子,安逸噻,老太婆好點沒有嘛。”

兩個人你拉我我拽你轉了出去。

老張看不到人了,獨自立在床頭看一陣黎書慧,拉長調子問她:“餓沒有?今朝又吃啷個,又不吃嗎?”

聞言旁邊兩個老太婆齊齊望來,付老太發笑:“你這伺候人也伺候的積極,現在才幾點嘛,怕有五點沒有,就開始問吃啷個。”

老張笑道:“深怕把她餓著了噻。”

黎書慧像才回神,板著臉支起上半身,費力探了半邊身子到床頭櫃裡翻找。

“這哈兒就要吃藥嗎?飯吃了來吃嘛。”

黎書慧還是不搭話,臉上現出更多的苦色。她雖不與老張說話,也並不拒絕老張的幫忙,只是平時都是老張遞藥給她,這回當老張把藥板子拿出來她卻板著臉惱火道:“我個人來。”

“你個人來的不同些。”老張又出門打水,孩子氣的保溫杯,還是趙盈高中買的。吃了藥,她又躺了回去,眼睛要閉不閉的,隔壁付老太道:“她像多惱火呢,她這又是啷個毛病嘛?”

“……”這話將老張說的臉上一垮,較前兩天的狀態,今朝的確不像’好人’使他也跟著愁眉苦臉起來,晚上再不吃,可就是連著三頓沒有吃了。

住恁幾天院,雖說不搭話,架先飯還能吃的,遞給她的零食水果等偶爾也要從枕頭底下摸兩樣出來嚼一嚼,不知從昨天中午還是晚上起,逐漸臉色就下去了。

眼瞧人家都能白天掛水晚上回家了,還說過兩天讓她也出去轉轉回趟家,看這架勢,不知道還要回哪裡去……

忠信來,正巧跟出去打飯的老張錯過,進病房來沒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