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臉上露出一點兒探聽八卦的表情,可這樣要笑不笑的望了信有半天,最終又把腦袋轉開去,表情也隨之暗淡,年輕一輩的事,忠旭的店還能問問生意好不好客人多不多,忠承做的事,連龍門陣也不知道要啷個擺。

祖孫倆一道嘆息,沉默。陳卓出去餵奶,半天不轉來,老張朝門口望一陣,竟然連這個龍門陣都不會了,嘴巴張著,半天不知道說什麼。老了,嘴巴的功能越來越退化,不僅在吃東西上,說話方面也開始不中用,反而更多是用來呼吸了,好像鼻子不夠用似的,白天夜裡總是張著嘴,進來出去的氣緩慢的更替。

老張忽然想起來:“你幾個有微信呢,趙盈五一轉來不?走她媽媽那裡去嗎?”

“她會去么嗲那裡嗎?”信有下意識笑著反問,臉上有些大人一言難盡的意思:“不曉得,是有個群欸,她又不談話,前面潘寓訂婚一哈在群裡發紅包都沒得反應,么嗲把她惹到了就一哈都把她惹到了,平時又不跟哪個聯絡,可能信歡有時候還問她兩句嘛。”

又不是小娃兒了,還跟著哥哥姐姐大人屁股後頭追,時間恁好混,她個人讀書再過一兩年也要出來實習了。再說長大,本來關係就會越變越淡,不像小時候逢年過節都在一個桌子吃飯,在一個院壩裡瞎蹦,人一長大,自然而然就疏遠了。

“......”搞不好還埋怨黎書慧呢,在屋裡時沒少跟黎書慧拌嘴,逢年過節也好,屋裡辦酒做事也好,剛開始出去偶爾還打個電話,漸漸恐怕連號碼都刪掉了。老張哀憫的望著黎書慧,想她放不下的也就是那幾個了。

黎書慧收到他的目光,眼睛仍無光的睜著,一眨不眨,孤落落的,過一會兒,抬頭去看頭頂上一滴一滴落下的液體,她整個身體都在被子裡,連吊水的那隻手也有一半被被子蓋著,一張枯樹皮上青筋像幾條平靜無波的河,她感覺到冷,總是疑心是不是點滴開快了,於是眼睛總朝上面望。

老張也跟著朝上面望,又是一下午的時間打發過去了。

黎書慧一大早找隔壁給忠旭打電話:“跟你打電話沒有哇,定好哪陣兒轉來沒有?這裡人硬是沒得了,具體也不曉得啷個談法。昨晚你老漢哥哥他們談轉來欸也沒轉來,單位那邊啷個處理嘜,人啷個整嘜,就一味擱在冰櫃裡頭嗎,就在那裡還是轉三江來,也沒得個信兒。”

聽她在裡頭懶洋洋,混混沌沌道:“那些你操心來有啷個用嘛,你未必還要站攏去看看嗎?死都死了你再站攏去也沒的用,哥哥跟達兒他們在那裡這些還要你焦。”

她哪裡能理解那顆獨自在家焦急等待了一晚上的心,從巴掌長撿回來養到那麼大,是生是死是骨頭是灰難道最後一面都看不到了:“我焦有啷個用啊,我焦倒沒得用哦,但是你有恁幾天了嘜人要處理噻,就楞個一味擱著?也不曉得是他那邊頭沒談好嘜還是他這邊單位在經管。你老漢也不來個電話,他那個人出門最是楞個,出去就出去了,屋裡樣事不管,我昨天下下來的油煙機曉得啷個搞的下下來都好好的欸裝的時候隨你啷個裝都裝不上去了。他那兩件衣裳也是,恁厚兩件衣裳我擰也擰不動,刷都不好刷,你說甩洗衣機呢又把他裡面那層絨給他洗作一團去了,硬是麻煩。”

電話那頭的人光閉著眼睛躺床上聽她嘮叨:“昨天又談羅明先都上來的欸,沒打電話來,難道是她也到那裡去了嗎?一哈都怕我話多,有啷個點兒不准我曉得。劉達下去都沒見跟我談聲,你老漢就穿了件單褂子,曉得他早晨晚上冷不冷啊,我是曉得嘜這裡給他帶件衣裳去啊。”

母女倆昨晚最後一個電話還三句掛,這時聽那頭沒動靜,她忐忑的龍門陣又瑣碎起來:“你兩個又啷個商量的嘛,一路轉來嗎?你們哪陣兒轉來嘛?恁遠跑一趟。”

忠旭軟綿綿的,但裡頭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