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揮手攆他走了,可走出幾步又忽然轉回來:“我跟你談這些你不要說哈!你不要跟他說,人家聽了還說我嫌棄他媽媽那邊1我不是這個意思,他還沒耍朋友,還沒有成家,有些事你不曉得,還有好些事要操心......”

“曉得曉得,你進去吧,曉得,快進去吧,明天看,明天過來吃飯。”

“要得,明朝早點轉來吃飯,要吃啷個菜明朝早上跟我打電話,明朝早上我去買菜。”

潘宏已經不說話光是朝她擺手了:快去快去,快去。

坐在車上,又拿手機出來打,對方卻一下就接了,驚訝的趕忙歡喜道:“啷個不接電話欸,你人呢?”

“在百步梯這邊。”電話裡的聲音透著拘謹和乾澀:“我們前天吃飯這裡,你過來不哇。”

“啥子嘛,還有哪些嗎。”

“趙盈,和么舅。”

信好離開這幾年夜裡基本無夢,部隊單調而熱血的生活和固定的生物規律使人心平靜淡然。有什麼事,出一身汗,把身體累到極致,一覺睡下去,精神反而平和。那些纏繞在心頭的千絲萬縷也逐漸化為看不見摸不著的虛無,只是偶爾有一天想起來才會感到它的存在。不像回來這幾天,這已不是想不想的問題,它已經跳到眼前來,捆到身上來,纏到腳上來,無論前後左右轉,始終繞在你身邊。

“暫時目前的話,你想整啷個嘛,你這個部隊出來會管工作嗎,或者再轉學校去讀書。現在的經濟變化真的好快,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你這才剛二十出頭,完全可以轉學校去噻。隨你想學啷個也可以,正是讀書的好年紀,像我現在根本沒得時間,平時不是這樣事掛著就是那樣事掛著,我還想繼續轉去考研呢,只有讀書最不操心。”

忠承的話十分懇切,看他的目光也極真誠,可信好卻什麼也不敢說,什麼都不知道說,只是點點頭,只笑著,心裡無話,嘴邊也無話,他不是少年了,自己也不是孩子。

“只曉得讀傻書。”趙盈有氣無力歪坐在椅子上玩一次性筷子的包裝袋,看誰都要拿刺扎兩下:“那你繼續轉去讀噻,你是再讀個研究生讀個博士的話我們屋裡還要不得了些,老祖墳上都要冒青煙。”

“還沒跟你兩個說!越來越不得了,要做啥子嘛你。”說好一陣信好都沒什麼言語,他便將話頭轉向這個傢伙,桌上筷子立起來敲一下,瞪著她:“讀書不好好讀,天天在外面混,還是姑娘家,我看你是男同學的話外公外婆怕更管不住你。天天飯不轉來吃,恁冷的天還要外公早上送晚上接,你曉得你外公今年好大了不?還有幾年八十幾!外婆還要天天恁早起來給你煮飯,你還不吃,在外面混啷個嘛,恁好耍書都不讀了?現在成績啷個樣嘛?”

這都是八百年前聽老掉牙的話,且今天下午忠旭在老師辦公室外面的走廊又說了一遍,這時再聽到,更覺得無語!從前那個無論旁的長輩說什麼,都只會一味護著小輩,帶他們瞎混瞎鬧瞎玩的舅舅也變成了跟其他長輩一樣的長輩。雖然還是從前那樣笑嘻嘻不是什麼嚴肅的訓教表情,口氣卻跟他們一模一樣。

“對了你也知道是給我讀的又不是給你們讀,我是我你們是你們,想讀書個人讀想有錢個人找,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整啷個嘛。天天談讀書給我個人讀,那你們恁積極整啷個呢,光做樣子教育我,他們啷個不好好讀書呢。他們那時候好好讀書我現在還用得著天天吃個早飯都挨說嘛,好好讀書是天經地義,那不好好讀書罪該萬死?那他們呢,那恁多不好好讀書的人他們還活著幹嘛,他們認真讀了?他們小時候不好好學習就都正常都是過來人我就罪大惡極?

啷個嘛,記性恁好,他們以前讀書的時候在整啷個嘛,那我還讀啷個書呢,我就這樣混著等我生個娃兒出來讓他來埋怨我就好了呀,何必恁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