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科帶著李淑能屋裡兩個孫子在水田邊的石包上晃胳膊甩腿,看見大人,臉上立馬展現出訕訕的,認了錯一樣的笑,邊上最小那個男孩,面上的表情簡直像被嚇壞了。不過嚇到他的不是屋裡的大人,而是石頭下面母豬圈出來那地上的灰狗,忠傳只見它橫躺在地上,前爪和腦殼拼命掙扎著要起來,但好幾下都只是痛苦和造孽的哀嚎,它是從上面石包上滾下來了。

“你幾個,還不吃飯!”忠傳走過來喊他們:“快點轉來吃飯。”

朱慧芬跟過來看著那幾個孩子:“這是哪個的娃兒......你們整啷個,把狗兒拿來當耍伴兒嗎?”

最小的孩子指著王科道:“是他弄的,他把它抱起來摔下去的。”

王科訕訕的笑著,眼睛閃躲著下到後面電杆樹那邊看不見了。

“下來吃飯。”忠傳喊他幾個,走過來看摔下來的狗,恁高摔下來,心頭又氣又疼。灰狗卻不許她靠近,嘴裡不再發出痛呼,又一陣拼命掙扎,總算四肢哆嗦著站了起來,還是一步三倒,也勉強能走幾步。忠傳氣得說不出話來,又不好罵:“你幾個硬是!”

李淑能已經在壩子喊孫子吃飯了,小孫子馬上跟著大孫子從那面跑下去,但不見王科的身影。灰狗艱難的搖晃著身體走到機器房裡的柴窩去倒下了,忠傳走過去看一陣,幸好,身上還沒有血,心裡稍微鬆了口氣。這時喊王科,自然語調往上抬高:“快點下來吃飯,一個人還在那上面耍,快點下來,大家都吃飯了,快點,快點去挨著你老漢坐著。”

正喊,王清平拿著筷子走到壩子來,厲聲喊:“下來。”

忠傳那個角度看不見人影的人立馬從石包上跑下來,經過王清平時毫不停歇,接著聽到潘迅招呼孩子的聲音:“你這些,坐著坐著,個都不準走,規規矩矩坐著吃,哪個敢端著走等哈兒棍子挨著打。”

話是這樣說,不一會兒,端著滿滿一碗飯的小頑皮又跟著大頑皮跑出來,李淑能光是罵:“滾滾滾,一哈都滾,一哈都端出去!省得在這裡你爭我搶的。”

不一會兒就壩子裡蹲幾個,石包上坐兩個,幹簷口站一個,那邊竹林旁站兩個。已經聽到老張同黎祥琴說話的聲音了,忠傳又看一眼灰狗,它是四條腿舒展的姿勢躺著,肚皮上微微可見呼吸起伏,眼睛時睜時閉,睜開時眼睛呆滯,閉上時又像只是睡著了。

忠傳心頭酸得發緊,感到應該像吃刨豬湯的人一樣,也理應給它拿一些新鮮的好吃的來,她於是轉身從簷溝走進灶房去。

張家殺完豬的第二天拆房隊伍開始由黃高山插過來,自河底下往上,從半坡上來,拐個彎去上下石壩。自張家轉到曾家溝,龍頭石。儘管對此如久旱盼甘霖,但突然下來這樣燈泡大的偏東雨,還是處處是攤子收不贏,淋成落湯雞的人。

老張雖然糧食和大件東西都搬走了,地裡還有菸葉沒收完,且並不是三五天就能收完的東西,他為此頭上稀疏的白髮愈發加快下落的速度,他還有一頭牛沒有賣出去呢。

忠傳的紅苕倒是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因為不喂牲口,全甩給了黎祥琴,李貴殺豬那天沒來,老張沒有辦法轉交給他。

溝裡頭復墾隊先從王祥開的房子下手,這天王祥開必然是要回來現場的,你看他在石巖那副落魄潦倒樣,回來時一身行頭跟架勢卻全然是衣錦還鄉的派頭。這時壩子站滿了人,因為即將拆到外面去,席元和封增銀也站在人群裡,意思要先看看前人是如何測量計算賠錢的。

拆遷隊裡有幾個衣著很光鮮的人,戴眼鏡,說話細聲細氣但目光如炬,臉上的表情在山裡人看來傳達出‘一切穩如泰山’的意思。湊近從他們的言談觀望,王祥開對封增銀髮表了這樣的看法:“龜兒文化人是不一樣,談些話來你聽都聽不懂。”

“談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