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望著我你曉得我在望你!還談你瞎了,瞎了你曉得我在看你!”

“啷個沒瞎啊!眼睛瞎了心頭沒瞎,你不諳我這個瞎子隔恁遠你在做啷個跟哪些人一路我都曉得哈,你都做得還怕人說嗎?你搭著根腳杆找不到路呢要找個人給你引路!”

“你才是——我做些啷個見不得人吶,我青天白日的走路又沒有撞到鬼我怕啷個,一天到晚打胡亂說,人閒了嘴巴也閒了……”老張咧著笑背過她走到對面病床床頭櫃去,忠傳正在那裡分三個人中午的午飯,他同忠傳道:“快點整坨嘎嘎把她嘴巴堵住,你么妹恁多天沒給她送好吃的來把她欠著了。”

黎書慧因他這態度又開始惱火起來,且愈發是收不住的架勢:“我不跟你兩個扯,還覺得好耍得很,回回都像這樣,人家談東你扯西!以為我這哈兒談完了就完了,不曉得人家談你你覺不覺得笑人,姑爺跟個人屋裡侄姑娘天天出門一趟轉去一趟,人家說出來才好聽!”

沒有旁人,老張也有些著惱:“人家談啷個嘛?”

“人家談啷個你沒聽到嗎?”

“人家談啷個?”

“人家談啷個你去問噻談啷個,談姑爺跟侄姑娘。”

“找不到話談!”老張羞惱打斷她,他轉過來兇巴巴的瞪著她,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她,嘴裡想著措辭,頓一陣,氣咻咻的罵:“我賣煙狗兒人家趕場一路走有啷個好閒話啊!我隔外去修條路嗎?那條路只有我走得人家走不得?我煙狗兒不賣完盤下來堆哪裡嘛?我拿來當飯吃?”

黎書慧還做一副惱火的模樣,腦袋卻埋著,眼睛秋著,嘴巴嘟著,嘟嘟囔囔的念:“哪個叫球你種的,喊你少種點你深怕賣完了沒得賣的呢,這哈兒你曉得賣不脫,我說是那街上有人拉著你不讓你落屋呢……”

老張還要再狠一夥子:“哪個談的嘛?哪個談的?喊她來談清楚哪個姑爺跟侄姑娘天天進一趟出一趟!我走哪裡去進一趟出一趟!她天天沒得事就光把我盯著?我做了些啷個嘛?黎祥琴王莉的娃兒不好在石巖輸液她天天去看娃,人家哪點有錯嘛?惹到哪個了嘛?”

“……你們個都沒惹到我惹到了,你們哪個都有理得很歪得很,只有我沒得本事淨受欺凌,人家屋裡娃兒輸液幾天你賣個煙都要去看一趟,個人屋裡人在醫院住院你不曉得來看望……個人屋裡臭的隔壁戶香的,殺個豬人家不來還要一趟兩趟三趟四趟的去請他,硬是好不得了,好大個面子呢。我們這些瞎子有啷個用哦,人家把你甩在哪裡就在哪裡,也走不到哪裡去也沒得個人,就光是定在這裡就定在這裡了。”

“她不是姓黎我得會三趟四趟去請她?我吃飽了沒得事做?恁多人都來得我缺她那一口肉?娃兒生病了我去看哈兒就是罪過了,那不是給王莉爭臉跟你黎家爭臉?你才硬是混球人。”

這樣說完也就差不多了,他的火氣就稍稍小一點,見她賭氣推開忠傳端來的飯菜轉過去光是嘟囔不清,又同忠傳道:“各自吃你的,不要管她!管她整啷個,讓她餓死算了,免得你來操心服侍!一年到頭生不完的病住不完的院她還冒火得很,那屋裡紅苕你挖的活兒你乾的穀子你收回來,天天聽這個談兩句聽那個談兩句!談些啷個嘛,國家大事還是新聞聯播嘛,你該去當記者,像你么兒談的你這種該去當記者!浪費你恁大個好人才,你那個嘴巴哪裡還要啷個喇叭哦,光是嘴就可以了,比人家十個電視臺還兇點。”

一上午都悒悒不樂的忠傳忽然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雖然極短促,叫黎書慧也忍不住自己緩和幾分。又飛快瞧一眼老張的反應,嘴裡還是氣鼓鼓的嘟著,手上端起忠傳遞來的飯盒,臉上轉瞬變幻出哀傷虛弱的神情指著床尾下面的可移動桌板:“我就這樣吃嗎,那塊板子弄起來不?啷個坐得住嘛。”

忠傳趕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