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尤勝唯恐說得清楚明白叫錢謙看出破綻,就唬弄他說:“還能是哪些老爺?左右不過是雁州府裡有頭有臉的人罷了。天晚了,你也趕緊回去吧,休息兩日,再畫了畫送來。”

錢謙聽凌尤勝語焉不詳,也問不出個究竟,道一聲“天晚了,三老爺也請早些安置了吧”,就退了出來,走出這屋子,遠遠地瞧見聽了凌尤勝吩咐拿著畫卷出來的蘭芳被個姨娘裝扮的女人攔住,心跳了一下,待聽見蘭芳不耐煩地說“姨娘,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三老爺的畫”,想起在京師時家中姨娘成日裡計較那些雞毛蒜皮小事的模樣,料想這姨娘也生不出什麼大風波,就釋然地繞過那姨娘回麟臺閣去。

洪姨娘瞅著錢謙背影,問蘭芳,“怎地每次錢少爺一走,老爺就打發人裱糊畫呢?”

“我哪知道?姨娘再不讓開路,我就喊人啦。”蘭芳護著懷中的畫,作勢就要喊出來。

洪姨娘趕緊地走開,瞅見蘭芳仰著臉走了,呸了一聲,抬腳就向三暉院走去,路上冷不丁瞅見凌睿吾從穆老姨娘院子裡鑽出來,眼珠子轉了轉也不理會,就又向三暉院去,進了院子裡到了凌雅崢屋內,瞧見凌雅崢坐在燈下做針線,待要稱讚一聲又瞧那針線委實不怎樣,就笑道:“八小姐這是給誰做鞋面呢?”

“給我乾孃。”凌雅崢吐出口中絨線,坐在椅子上問,“姨娘這麼晚過來,是為什麼事?”既然防著鄔簫語,就給梨夢遞了眼色,打發鄔簫語去退步中吃藥去。

洪姨娘斜簽著身子坐在凌雅崢旁邊,理著身上的銀紅撒花絲裙,輕聲說:“有一件事,也不知算不算是事。”

“姨娘但說無妨。”

“老爺成日裡閉門不出,聽說是在畫畫,但誰進去了,都沒瞧見畫出什麼來。但錢少爺去見老爺一回,老爺就立時打發人去裱糊字畫。”洪姨娘遮著嘴,輕聲地說著,一雙年輕不安分的眼睛止不住地在凌雅崢屋子裡梭巡,瞅著凌雅崢身上簇新的紅裙出起神來。

凌雅崢放下鞋面,心道是錢謙給凌尤勝代筆?但錢謙乃是大夫人凌錢氏的侄兒,怎會替凌尤勝辦事?難道凌尤勝許下他什麼?

凌雅崢瞧出洪姨娘的意思,笑道:“這邊還有祖母送的一匹布料,我衣裳夠了,姨娘拿去裁件衣裳吧。”

梨夢在一邊聽著,忙機靈地去櫃子裡取出一匹粉紅撒梅花的緞子出來。

洪姨娘忙慌地接了緞子,笑著扭頭問:“小姐養著的一對白頭翁呢?”

“飛走了。”凌雅崢笑道。

洪姨娘嘖嘖地說:“就不該養那些翅膀硬了就飛走了的東西。”

“是鳥總是要飛的,關在籠子裡哪行?”凌雅崢笑著拿起鞋墊,一針一線地繡起來,望著梨夢問:“給乾孃送東西時,遇上莫三,他說父親的畫,只值一二百兩?”

梨夢點了點頭,“三少爺說,他的人拿著老爺的話,去古董鋪、當鋪、書局都問過了,據說是讚賞得人很多,肯出銀子買下的少。”

斷了一條財路?凌雅崢略有些氣惱,須臾又覺凌尤勝未必不知道自己畫作價錢,怕他死要面子硬撐著呢。站起身來,從書案上取出自己個給莫紫馨畫的花樣子,對梨夢說:“將花樣子交給莫二小姐,再給莫三少爺傳話,叫他撕碎了老爺的畫送回來,再寫信點明老爺的畫只值一百兩銀子。”

“小姐這是要……”梨夢思忖著凌雅崢的意思,心思一轉,笑道:“小姐要逼著老爺畫畫,驗明洪姨娘話裡的真假?”

“正是。再吩咐雁州七君子好生盯著錢謙,待下次錢謙再見父親時,立時支會我們知道。”凌雅崢摩挲著自己畫下的花樣子。

“我這就去,左右老太爺、老夫人也喜歡瞧小姐跟莫夫人親近。”梨夢應著,忙去退步中去換衣裳。

凌雅崢依舊坐回明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