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無真淡淡道:“此症每三日便會發作一次,莫非我都需人看顧不成。”師映川面有難色,想了想,又道:“那您不如跟我回去?師祖您年紀大了,還有這樣的舊疾,一個人在這裡住著,師父一定會很擔心的,您還是跟我回斷法宗罷,到時候也都方便我們照顧您。”

藏無真見他語出真誠,不覺心中暗暗點頭,面上卻不顯,仍然平靜無波,只道:“不必,我已習慣獨自在此居住。”說著,微微合上雙目:“……你去罷,這片海域天氣變幻無常,還是早早離開為上。”師映川遲疑了片刻,又看了一眼周圍簡陋的擺設,多少有點不放心,向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藏無真既然是連江樓的授業恩師,那也就與他師映川的祖父沒有什麼分別,而且師映川雖然是今天第一次與對方見面,卻也能夠感覺到藏無真對他有一種看待晚輩的和藹態度,並非作假,既是如此,他自然也有些擔心對方,便出去燒了些熱水,灌了一壺端進來,待水稍微涼了些,就倒上一杯遞給藏無真。

藏無真喝過熱水,感覺似乎好了許多,師映川看了看粗糙的木床以及雖然乾淨卻質地極為普通的被褥床幔,想到藏無真彷彿苦行僧一般的日子,不由得說道:“您自己住在這裡,生活也太清苦了些……”

藏無真起身下床,卻不理會這些話,只語氣平平道:“你首次見我,總應有見面禮給你才是。”說著,不知想到了什麼,似乎遲疑了一下,從手上捋下一串晶瑩剔透的白色珠子,遞給師映川:“……此物乃是用寒心玉所制,帶在身上使人不畏酷暑,尤其打坐之際可助你安神靜心,效果非凡。”

長輩賜下的東西,而且還是見面禮,這是不必也不能推辭的,因此師映川二話不說,歡歡喜喜地雙手接過了,入手處,頓時只覺得渾身精神一振,清涼無比,卻又不是那種沁骨的寒冷,不過這手串是藏無真這樣的成年人戴的,師映川還是個孩子,戴著太大,便乾脆解下腕間纏著的一段紅繩,將手串套上,掛在了脖子上,放進衣內,師映川笑得燦爛,深深一禮:“謝師祖賞賜。”

☆、三十三、海上

藏無真的目光似乎在師映川胸前掛著手串的位置停了一下,又似乎沒有,他負手看向窗外,道:“……好了,你回去罷,明年這個時候再來。”師映川對這個師祖的印象不錯,對方似乎並不像故事裡那個對自己對情人都絕情無比的男子,不過現在既然長輩發話,他自然也不好再耽擱什麼,便又恭敬地行了禮,這才離開了這所小屋。

室中只剩下藏無真一個人。男子白衣玉立,靜靜站在窗前,此時距離他剛才傷勢發作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心口那個位置卻還是在隱隱作痛……藏無真漆黑的眼中依稀閃過什麼東西,他忽然轉過身來,走出臥室,來到了同樣簡陋的書房當中。

粗木製成的書案上,一張寫了字的紙靜靜擱著,剛才師映川來書房的時候已經把紙翻了過來,因此眼下紙面上所呈現的便是背面那一行‘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十四個字,藏無真微微低頭,沉默地看著這句話,面上說不出來究竟是什麼表情,半晌,藏無真右手忽然一拂,整張紙頓時悄無聲息地被震為了粉末,被窗外吹進的風一吹,盡數消散。

……

到了海邊,漁船還在不遠處等著,師映川上了船,便吩咐船老大按原路返回。

師映川的運氣似乎並不太好,漁船走了一段時間之後,天氣便開始變化,果然就像人說的那樣,這片海域並不平靜。師映川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不禁有些擔心,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顫聲驚叫道:“……鯊、鯊群!是鯊群!”

師映川微微一驚,立刻眺目而望,果然,雖然還有一些距離,但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從遠處快速地游來了不少黑乎乎的東西,一片片背鰭露在水面上,看得人心裡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