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從床頭滾到床尾,再從床尾滾到床頭。四隻小腳丫子踢得被褥凌亂,枕頭翻倒,帳子直接扯塌了一半,至於先前放在床上的點心更是……慘不忍睹。直到不知誰把食盒一腳踹了下去,在地上砸出砰的一聲大響,他們才雙雙停住打鬧,坐起身來拍著衣服上的點心渣子,面面相覷。

“你不許說出去!”

“噢~~~愛哭鬼,愛哭鬼,愛哭鬼~~~”

林沐惡狠狠地朝他齜了齜牙。

☆、第 55 章

清平十年,冬,中書令柳澄致仕。

這位文臣之首歷事三朝,經歷了先帝登基之前的五王之亂、開文十七年的赤焰案、先帝晚年的奪嫡之爭,柳家始終穩穩當當,分毫不亂。及今上登基,柳家堂兄為相,堂弟為尚書,孫女為後,滿門貴盛,榮寵至極。

即便禮部尚書柳暨已在兩年前致仕,有這位老人坐鎮,柳家的勢頭便依然不減。

自年初開始,柳澄就以年老體衰為由,上表請求致仕。書三上,蕭景琰三次下旨慰留,直到太子出居東宮數月之後,才同意其解職,仍以太子太傅知政事。擢吏部尚書史元清為中書令,戶部尚書沈追調任吏部尚書,柳澄次子柳明德升任戶部尚書。兵部侍郎裴銘升任兵部尚書,以下群臣各有升調。

——蕭明嶽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同意柳澄解職的那封聖旨,他父皇讓他起草了一遍又一遍。

“不是肯定要答應的嘛!為啥還要來回折騰三次!”

蕭景琰笑得不行。少年時他也曾經格外厭惡這種繁文縟節,你上書,我准許,大家乾脆利落地把事情辦了多好。後來才漸漸知道官樣文章也有官樣文章的用處,比如像當年的禮部尚書陳元直這種,上書請求致仕立刻就被准許,就是“不免職是給你留面子,你可以快點滾了”,而柳澄這樣三上三留,就是皇帝對柳澄,對柳家的重視和認可,也給群臣心理準備和權力交接的時間……

這些道理,是當上太子之後,父皇才一點一點教導他的。——如今回頭想來,當年先帝……父皇,在他剛監國那段時間,的確教了他很多東西。

其後,帝后攜太子駕幸柳家,召見柳氏子孫,並賜柳澄二孫勳官。此後冬至、臘八乃至新年,柳家所得的賞賜在文臣當中仍然是頭一份的,柳家的女眷在正陽宮的小宴裡,也是天天坐在離皇后最近的位置上。柳澄致仕的一點影響就此波瀾不驚地淡化了下去,漸至無聲無息。

只苦了蕭明嶽,在這番更替中一直被父皇帶在身邊,手把手地指導他從奏章、文書、旨意中觀察朝堂的變動。時不時地還要他親自起草詔書——好吧,只是提出處理意見,並不要求斟酌文辭,僅僅如此,已經累得他每天一閤眼就睡死過去了。

他以為之前看奏摺就夠辛苦了,他錯了……嗚……

然而這時看奏摺的壓力還不是很大。過完十二歲生日以後,蕭明嶽得到通知:他不必去弘文閣上學了。

每天早上,他要跟在父皇身邊視朝、旁聽政事、旁觀他父皇接見大臣。散朝以後,還得幫父皇批閱奏摺——或者說單純把奏摺分類,以及,應對他父皇時不時的提問。

課業?以前每天上午的課業全部挪到下午了而已,分量只多不少。當東宮三師是放著好看的嗎?

與此同時,和太子同期的小學生們也得到了通知:弘文閣散館。

當然弘文閣不是就此關閉了。清平八年開蒙的三皇子,以及和他同期入學的十個孩子照常在弘文閣讀書,但是,和太子同期的那一批都被告知:去參加千牛衛銓選吧,孩子們。

“就是去站樁做儀仗?”林沐規規矩矩地坐在母親肩下,滿臉不情不願。千牛衛什麼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好一點的千牛備身,就是拿著御刀或者象笏,在御座側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