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傍晚。

宛地自古民風柔弱,偏愛溫雅嫻靜的男子——峨冠博帶不勝衣的那種,親朋好友前來道賀,都撿著好聽的話,說這是「杏花雨送來的小郎君」,將來必是個「蕭蕭如松、明明如月」的風流人物。

侯爺連呼吸都溫柔得輕了,花了好大力氣剋制了其他想法,依著事先與夫人商議的,為他取名「平」。

後來當事杏花雨大呼冤枉,奚老夫人稱其曾數次託夢分辯,說這孽障不是煙雨送來的,是院裡沒來得及清的淤泥託生的。

老人去後,有沒有這回事已經不可考。

這說不好是「天災」還是「人禍」的玩意出生不到半年,接連倆乳孃被他熬出了眩暈之症【注】,請辭回家。崔夫人與奚老夫人各自清減了七八斤,侯爺三年沒敢犯心疾。

據說這位小爺爬起來彷彿貼著地御劍,狗都追不上,會走了以後更是成了一門有腿的紅衣大炮,單槍匹馬一張嘴,他能把隻身闖北絕山的侯爺叫喚得精神恍惚,疑心瞎狼王給他下的咒裡有毒。偌大侯府,哪都有他,唯獨大人喊他吃飯睡覺的時候永遠耳背。

他幼時開蒙,氣走的西席先生人數空前絕後,據說丹桂坊至今無人打破記錄;他還是喘氣都比別人輕的三殿下這輩子唯一一個親手揍過的人。少時名動金平帝都,不知多少無辜少年因為跟他混在一起,稀里糊塗地捱了家裡板子。

他有表字。

依南宛風俗,男子不必及冠,到了十六歲能參加仙選的年紀即可取字。侯爺為他取字「士庸」,莊王殿下聽說後未置一詞,只犯了牙疼似的「嘖」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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