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輕寒把頭埋下去,低聲喚道。聲音柔和,帶些許撒嬌的意味,好象當年那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她一直叫我小姐,我出嫁之後她也叫了我很長一段時間小姐。後來才慢慢改口叫主子,格格,福晉,娘娘。

我情不自禁的伸手摸著她的頭,說:“輕寒,怎麼了?”

輕寒輕聲笑:“小姐對我最好了。”

我有些羞赧,無意中的給予,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回報。不論她怎麼變,永遠都是覺得我最好。

“可是,小姐,會不會因為我做了錯事不理我呢?”輕寒小聲問。

我微笑起來:“不會。輕寒今天,怎麼好象一個小孩子一樣?不是說有事情要對我說麼?”

輕寒低聲應了一聲。

“小姐,你喜歡我麼?”她問。

問得這樣突然。讓我措手不及,卻還是微笑著說:“喜歡。只是……”

“只是一般的喜歡,對不對?就像姐姐喜歡妹妹一樣的喜歡,”她幽幽的接過我的話,“可是,我只要這樣就會滿足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小姐,你放心。三阿哥走的時候很安詳。”她說。

我幾乎不相信她在說什麼。

她微微抬起頭,臉色愈發蒼白:“小姐,聽我說。是真的。我和你一起去過的第二天,你讓我送人參湯過去。我並沒有喂三阿哥參湯。”

“為什麼?”我的心冷了下去。

輕寒又將頭埋了下去:“我給三阿哥喝的是絞股蘭煎薄荷。”

絞股蘭和薄荷都是性寒的。給已經虛弱到那樣的弘時喝這個,無疑是催命。

“為什麼?”我甚至沒有力氣推開還伏在我身上的輕寒。

“不會原諒我的……對嗎?”輕寒的聲音微微沙啞。

然後整個人慢慢癱軟在我的腳邊。

有血從嘴裡面溢位來。

輕寒是服毒死的。我對外說她是患了急症。

“不要原諒我,小姐。”這是我跪在她的身邊,聽到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輕寒。為什麼要那麼做?

“你說,一個人經歷太多之後,是應該更加敏感還是會變得麻木?”我低聲問自己,也是最後一次對輕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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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的時候,我代皇后去西山上香祈福。皇家寺院本來就遊人稀少,再加上皇妃出行,路上除了浩蕩的儀仗,幾乎沒有其他人。

以前都是年貴妃代皇后出行,年妃死後就是熹妃代行。我知道這應該是另一個人給皇后的指示。讓我出來散心麼?

跪在佛的面前,祈福。

為誰呢?

那個世界的人,早就努力勸自己忘卻了。雖然常常還在夢中遇見,不能鬆開抱著媽媽的手,一次又一次,還是流著淚醒來。

這個世界,最美好的人已經死去了。

如果真的有佛,佛應該會把那樣純白的少年留在自己的身邊。

輕寒。明明還在期待我的愛,卻還是對我說“不要原諒”。我明明知道不管是弘時的生命還是與弘時的感情都已經到了盡頭,卻還是要勉為其難的繼續。只是因為我的任性,輕寒就要用這樣決絕的方法阻止我的玩火自焚。

我不能原諒的,不是你,輕寒,而是我自己。

初夏。

我抬頭看看湛藍的天空。深呼吸一口微熱的空氣。

連我的女兒也離開我了。

她要嫁給弘曆了。

“額娘,四哥哥要娶我。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