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成讖,僥倖地希望只是糧道暫時出了問題而已。

恩……也許,那點希望真的僅僅是僥倖。

這年的三月十八,皇帝的聖壽節恐怕是他有生以來最為簡陋的一次。在朔漠的條件自是不能與宮裡相比,但就算是黎民百姓逢個節慶過個生日也要吃頓好的吧。可皇帝毅然拒絕了準備在軍中為他慶祝聖壽的將士們的好意。那夜風雨交作,他不入行宮安歇,卻雨服露立,俟眾軍士結營完畢,與營中軍士炊飲同膳。

“皇上也不聽奴才們的勸,看著將士們一個個駐營完畢才進膳,吃的……吃的……嗚嗚!今天是聖壽節啊,奴才該死……”小九子抹了把臉上夾雜著雨水的淚,語不成聲。

窗外,雨好像來得小了,不似方才的狂急肆意。那牛皮帳篷發出滴滴答答的聲,如鼓槌敲打一般清脆,頻率卻是慢了下來。

“吃的什麼?”

“窩頭,就一個窩頭!奴才送上去潤口的奶茶皇上青著臉看也不看一眼。”

“哦。”

“宛儀,您不去勸勸皇上?今日是聖壽節,歷朝歷代別說皇帝,有哪個王爺將軍試我們皇上這般?就算是市井小民過個生日還割兩斤肉打幾兩酒樂呵樂呵呢。”

“恩,知道了。”眼眶漸漸發熱,我別過臉去。

“宛儀您……”他見我漠然不語,有些發急:“您不心疼,奴才還心疼呢,可奴才的話皇上聽不進也不願意聽,求您……”

我不心疼?那人從小到大可是個聽得別人勸的主兒麼?

轉過身去抹了一把溼溼的臉頰。就算與他親密如我,在他卯定著要做什麼的時候,卻沒有我置喙的餘地。他定是有他的主意,一向如此。

連日行軍,最近就算是入了大漠了,沿途不是沼澤就是戈壁,雖然冰雪已融,但卻見不到幾根駝馬能吃的青草,草芽子跟嬰兒的胎髮一般又疏又細。漠西遠比京城更冷,後繼那些運輸行李糧草的馱馬卻毫不見影,目前還未入沙漠,用水方面倒是不缺,掘地即出,可那糧食……

在戈壁沼澤行軍還算好的,起碼野兔、野羊、獐狍偶爾能見。身手好的騎射準的將士們多多少少能打點肉食以補存糧之不足,至少還能吃得飽。我就見過玄燁在馬上拉弓連發,那兩隻鵰翎羽箭連中一對野獾,當下就叫隨軍的御廚拿去改善幾位隨中軍親征的大學士的伙食。可現在已臨界沙漠與戈壁的邊緣,再往西行變是寸草不生的朔漠,缺糧缺水缺草的由皇帝親率的中軍就這樣毫無準備的涉沙而入?

“皇上現在在哪?我去看看。”拿過安順手裡的帽子,外袍穿戴好我掀簾而出。

*

雨漸漸停了,可風卻是大了起來。

遠遠走來,途經以繩結營的層層環城般的帝帷、內城、外城等御林軍、八旗兵、綠營軍等拱衛的巨大環城駐軍營地,那邊有片空曠地帶,百千隻火把被騎兵高持,映出了重重寶扇龍幡,那正中高臺上戎裝肅立之人,可不就是當今天子康熙皇帝。幾位大將軍和幾十名御前侍衛兩邊排開把玄燁拱衛在中央。

“安圖侍衛說皇上今夜召百戶以上的軍佐在這裡訓話。”小九子走在前面微勾著身子低聲道。

不知道前面他說了什麼,只聽得三呼“萬歲”聲如雷如鳴,一身侍衛裝扮的我跟在小九子後面瞅著機會這就混進了將士們的隊伍中。

“朕昨日看了邸報,山東、山西、江浙、湖廣、四川、湖北、湖南的糧食均是長勢喜人,今年定又是個大豐之年!國庫的糧食多得十年也吃之不盡,我大清正是開國以來從未有過之興旺之時!我軍乏糧,不過是前些時連連霜雪阻礙了糧道,運糧的車一時接濟不上而已。”

許是有些激動,高臺上的皇帝又往前走了幾步,揚了下手繼續道:“撫遠大將軍費揚古率西路軍前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