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圍了個“八”字,素倫上前半躬著身,親打車簾……

車上下來個裹著一件白狐皮披風的人影,這家丁想起了規矩,再不敢看那個人影,身子一軟就地跪了下去……

一陣清香飄過,他眼前出現了鑲著一圈火紅的毛皮的白狐披風,那披風下露出一雙素白高底的鞋子在他眼前踱了過去……許久他才回過神來,見門前雪地上留下的那片紛亂的侍衛靴印中分明還有一行微圓的花盆子底印。不是皇上?

*

這明府並沒有我想象來得奢華,雖沿襲了前明的建築風格,卻處處透著一股簡約精緻的美。拐過花廳就是正堂了,見明珠已率家人在正堂屋前的庭院中設了香案,正經肅穆地站立等候,一副接駕的架勢……呵,是誰誤傳了訊息,可這宮裡頭出來的轎子坐的不一定就是皇上啊。

許是沒想到是我,他詫異地站在那發了一會兒楞,右角的額頭雖已上過藥了但紫色中帶著血痂。看他無神的眼睛呆呆的看著我,唉……

“皇上有旨,是密旨。”素倫環視下庭院,示意道。

明珠回過神來,馬上清場,把我們迎進了正堂東側的書房,素倫讓我們進去後帶上了門,在外守候。

“明珠接旨!”我拉出懷裡的“如朕親臨”的金牌,這陽雕鏤刻的牌子作為皇帝近臣的明珠是多次見過的,只是一眼,立馬就跪了下去準備接旨。

看他面如縞灰,跪在地上簌簌作抖,早已不復當年意氣風發的神氣,現在想的應該是皇上怎麼處置他吧。

“是口諭。”帶著笑我接著道:“就一句話,明珠大人聽好了。”

“朕,相信你的忠心。”

學著皇帝平日淡淡的語氣說出的再短不過的這句話,卻立刻讓這個多年為相的老臣哭泣得象個稚童。他跪在那著代表皇帝親臨的金牌面前,匍匐在我腳下,因為激動那額角又滲出了新血。

“皇上說你貪賄屬實,以權謀私也是有的,可是說你忠心……你懂皇上的意思了麼?”我點撥著他其實自個兒心裡也只是突然靈光乍現,把最近的事聯絡起來想通了燁兒的佈局而已。

“明珠明白,感激皇上還對奴才如此信任。明珠的確糊塗,罪該萬死,聽得皇上在奴才臨死前還這麼……奴才,奴才死也瞑目了……”

他淚眼滂沱地看著我,那眼裡因感動聖恩而閃爍的激動光芒那麼那麼亮……玄燁可謂御臣有方,這恩威並施的帝王之術我是學不來的。

“誰說你是死罪?”我奇道。

“從來兔死狗烹,我那幾個學生都下馬了,那些人最想扳倒的不過是他們背後老奴這棵最大的樹。唉……生生死死不就這麼回事,我看得開,只是辜負了聖上的信任……嗚嗚,這些話請代轉達皇上,說明珠下輩子再做皇上的奴才……”

鳥之將亡,其言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過……他真是錯斷了聖意。瞅著面前這個康熙朝的權臣,曾經玲瓏剔透,長袖善舞的御前侍衛,對他的感覺如打翻五味雜瓶。他似忠,卻放任門生胡作非為;他似奸,卻除了貪了點我找不到別的大錯……蓋能做個長眷聖恩的寵臣也不容易,起碼心理學那關必須過,玄燁心機深沉,做秀功夫又好,也怪難為他們了。

可我來的目的不是聽他自怨自責的……

“明相,在你看來皇上是何等人主?”

沒想到我突然問起這個他兀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盈滿溼意直楞楞地瞪視著我。

“自然是百年難遇的明君!”他毫不猶豫地朝右上方微一拱手,正顏道。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認為當今聖上是喜怒不定、脾氣暴躁、乖戾善變的昏君呢。”我幽幽輕笑。

他見我口中吐出這大不敬的話語,不知我為何此言,疑慮地瞅著我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