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毓口才好,說起辯駁的話語來滔滔不絕,不但自我感動,甚至還幾乎感動嘉禾。

「你就不怕朕賞你廷杖?」

林毓眼睛亮得像是在發光,「如果陛下執意不聽臣勸諫,還請以此全臣忠義剛正之名。」

嘉禾登基三年,未曾親政,雖早聞臺諫大名,卻始終沒能見識過他們的厚顏無恥,啊不,是剛正不阿,直到她碰上了林毓。

林毓當然不算是諫官,他這一次模仿自己做諫官的伯父、兄長,恐怕更多的是想要提醒嘉禾任用他。

他無疑是做諫官的好苗子,頭腦機敏、口才了得,更重要的是不畏權貴,視死如歸。他應該像他的兄長那樣進督察院,而不是成日裡待在女皇身邊吟詩作賦。

嘉禾並不反感林毓這樣的人,也沒說不打算重用她。翰林試之後,她收攬了一批的少年士子。相比起那些真的就安心留在她身邊做弄臣的年輕人,她更欣賞林毓這種。

但嘉禾不能將她的欣賞表露出來,她假裝沒有聽懂林毓的暗示。

「林卿喜愛錦衣華服麼?」

「誰能不愛。」

「林卿貪杯好飲否?」

「杜康乃是文人友,我豈能戒之。」

「林卿府中可有舞樂戲文以供卿取樂?」

「這……家中父兄蓄養美姬數十,每逢休沐,府上晝夜歌舞不息。」

嘉禾命董杏枝將林毓那份奏疏取來,心情複雜的當著林毓的面展開,「如此看來,林卿待朕未免也太苛刻了些。」

「陛下不一樣。」林毓理直氣壯,「陛下是皇帝,萬民都看著陛下。臣的父兄叔伯為陛下驅使,拿到俸祿之後如何揮霍是他們的事,大門一關,誰也瞧不見臣府上的風景。可紫禁城的宮牆雖高,卻攔不住天下人窺探的目光。陛下若有一絲的差錯……今日臣這份彈劾倒是小意思了。」

之前嘉禾明言說過要削減皇室開支,因此面對著林毓這一份奏疏,嘉禾還真……不能指責他什麼。

她倒也並不在乎更進一步的削減節慶花費,因為她本就不在意享樂。只是這幾年她之所以沒有這樣做是因為

「林卿一心為朕,朕感動不已。而林卿可知,若朕真按照你奏疏上所說的,減少節時賞賜,罷免樂坊,終止祭儀,會有多少人對你心懷不滿。別的不說,那些主持祭儀的宦官因為林卿你一句話而失去大好的貪墨機會,只怕就會因此恨得牙癢癢吧。」

臺諫官僚中,或許不乏清正廉潔為民牟利之輩,但大多數的諫官彈劾誰、抨擊誰,還是為了自身的利益。

身為諫官子侄的林毓,不會不懂這個道理。事實上他非常清醒的預料好了自己未來將要面臨的風浪,但是依然沒有絲毫的畏懼。

「臣是陛下的臣子,這天底下有誰恨臣、怨臣都無所謂,臣只為陛下做事。」

嘉禾不知林毓這番話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卻也稍稍動容。

但她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揮手示意宮女將賞賜這些少年郎的角黍端了上來。林毓的那份奏疏被她看似無意的放在了桌上,她轉而與其他人聊起了端午時民間的風俗,只悄悄遞給了林毓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這些士子自然不可能永遠留在她身邊做詞臣,她會想辦法將他們送上前朝,只不過不是現在。

士子中有一名為席翎者,平素詩賦了得,與嘉禾說起民間節俗之時也是用詞典雅、敘述清晰,他繪聲繪色的說起了京城人士在端午這日常結伴出遊,高粱橋一帶每年這個時候都是人山人海,風中果酒飄香。

又說起民間家中有小兒者,這一日會用硃砂、雄黃等物點在幼童耳、口,以闢五毒,道觀、寺廟也會在這日分發辟邪靈符或是驅蟲的香囊。

說著說著他提到了近年京中戲園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