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幾年那會兒,死了連屍骨都要燒成灰,在農村人看來是絕對「死無全屍」的慘。

原主不說,還一個勁兒哭窮,其他人根本就想不到還有賠償這回事。

鍾裕文都不知道,趙家人自然更不知道。

不過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鍾裕文感動到眼眶微紅,強忍著淚意握了握舅舅的手,閉著眼深吸一口氣,而後笑著表示自己跟佳儀一定好好過日子。

等送走了趙家父母,又把舅舅舅媽安頓在酒店,鍾裕文出來送女朋友時,走到一處安靜的街角,終於忍不住,輕輕靠在女友肩膀上悄悄落淚。

趙佳儀輕輕拍撫他肩膀。

半晌,鍾裕文整理好情緒,抬頭,用尚存微紅的眼眸看著她,輕輕說:「佳儀,我們一定要好好過,幸福的過,因為我們得到了好多祝福。」

趙佳儀淺笑頷首。

除了婚房,便是聘金。這個趙家並不看重,只說按照男方家鄉的普遍水平來就行。

「雖說新時代,不談什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一方水土有一方風俗。」

趙父十分開明,不硬搞面子工程。

雙方父母敲定了大概事項,而後更多的婚禮細節便要兩個年輕人決定了。

為了省錢,鍾裕文跟趙佳儀決定辦西式的,當然,西式的婚禮看起來也更時髦。

前前後後忙碌了半個多月,總算是在要赴任工作之前辦完了這場婚事。

因為時間匆忙,作為南方長輩,樓嵐跟張海美也是忙得暈頭轉向,根本沒時間去感受女方那一個比一個打扮得高雅富貴的親戚們是什麼態度。

等辦完婚事第二天,鍾裕文跟趙佳儀回門吃過午飯,下午又在機場送走舅舅舅媽,然後自己也機場都沒出,就帶著行李匆匆飛去調配地。

離開一個月,回到家,張海美才算是徹底放鬆了下來,於是有了時間跟精力一點點去回味。

「佳儀的爺爺瞧著就氣派,有文化,跟我們這樣的鄉下人也能好好說話,他還說了自己以前在牛棚裡下放的事兒,一點架子都沒有」

「那嘴角長毛痣的胖珍珠,傲得很噢,看人都用眼角角看,不知道自己眼睛小,那樣看就像是在站著睡覺噢?!」

「還有那個染紅毛的,嘖,穿個帶勾勾的鞋子就說自己鞋子金貴得很,還沒靠近就嚷嚷別踩髒他鞋子了」

樓嵐聽了一大堆抱怨,對著陽臺思索良久,下午時出街溜達,垂眼耷眉地給買回來兩盒xx靜心口服液。

五十多歲的人了,都該是更年期晚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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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家,要說最讓趙家第三代諸多小屁孩兒笑話嫌棄的,大概要屬三爺爺家的趙姑姑了。

聽爸爸/媽媽們說,趙姑姑是讀書把腦子讀傻了,放著好好的富貴千金不做,非要嫁給一個窮得挖土的鄉下人。

——窮為什麼要挖土,據說是沒吃的,只能挖土找口吃的。

在大城市裡,土好像只存在於花壇裡,小孩兒們都去玩過,知道那是很髒的東西,裡面還只有蟲子。

所以還在上幼稚園的小孩兒們劃了劃等號,發現窮得挖土等於窮得吃蟲。

頓時一個個「呃」地一鬨而散。

如此深刻的印象,導致每次過年一大家子團聚的時候,其他趙家的小孩兒都不願意跟據說吃蟲子的鐘家小表弟玩兒。

目前只有四歲,最大愛好就是看書畫畫的鐘振眨巴眨巴眼,不太能理解這些小夥伴為什麼用那樣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他也不喜歡跟這些吵吵鬧鬧堪比菜市場鴨子的小孩兒玩。

鍾振認真擺好自己的小畫架,開始對著臺階下的一盆花認真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