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幽涼笑道:“我很是好奇呢,妹妹不想說,是否擔心第三人知道?”

凌璇眸光幽深,似有冰冷絲線直直射向我:“陳年舊事不提也罷。皇后此番回京雷厲風行、心思越發縝密,我敬服得五體投地。今日之事,皇后亦是好手段,只是皇后千萬別忘了,只要我不死,你永遠別想高枕無憂!”

呵,她說的沒錯!只要她不死,我永遠心驚膽顫、如履薄冰!

她不承認,不表示非她所為。我冷笑道:“說到今日之日,妹妹覺得我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心已冰雪,我臉上仍是笑影嫵媚,語音仍是柔軟:“瘦斷玉腰沾粉葉,人生那不相思絕。妹妹可還記得蘭陵王的錦詞妙句?我記得、妹妹很欽慕蘭陵王的詞章呢,定是記得很清楚,哦?”

綾紗海棠花紋宮燈灑出幽弱的光影,落在宮磚上,淺淺的海棠花影,低迷寥落,落在凌璇姣姣潔淨的容顏上,如海棠盛開,卻是無比虛妄。

凌璇輕笑著,笑容漂浮宛如一抹流雲:“自然記得,皇后亦該是記得清晰,哦,不對,該是深深刻在心裡。”

我倩然笑著,一如煙水橫波:“我記得最深的,是蘭陵王與妹妹的交情。蘭陵王勞煩妹妹轉交書函於我,可見在他心中、妹妹是可信之人,亦將妹妹引為知己,是也不是?”

凌璇眸心驟閃,羽睫飛撲,瞬間已是容光暗換:“‘情’之一字,催人斷腸。蘭陵王對皇后一往情深、容顏愁損、心境寂寥,我見之很是感動。雖皇后心繫陛下,可也該明瞭蘭陵王一腔情濃,因此,我便自告奮勇幫他傳遞書函。”

我故作清淡道:“原來如此!前幾日,蘭陵王與我深談之時,對於當年之事有所提及,寧州、台州颶風肆虐,晉州地震,民間關於梟雄與妖后的傳言,甚至災民聚集午門鬧事,皆有幕後之人蓄意操縱……究竟是為了什麼?妹妹想知道麼?”

凌璇纖姿一晃,映在宮磚上的修影似有驚動:“是什麼?”

我牽唇冷笑:“聯袂合謀,顛覆新朝,離間陛下與我,為了心愛的女子,為了皇圖霸業,為了那已經消逝的王朝!”

剎那間,凌璇睜圓眸子,眸心顫動,彷彿禁受著極大的驚恐般;蒼白的容顏愈加清冷蕭森,死寂須臾,她驀然嘶叫道:“你血口噴人!”

我笑吟吟盯著她,言語如冰凍三尺之河床、寒氣砭人:“不止如此,陛下出徵,被燕南大將軍押往大漠,正中淑妃下懷,因此你再度與蘭陵王合謀,只要陛下一死,這天下,便是你們兩人的,是不是?接著,你再行殺害蘭陵王,此後你便是獨攬朝政的皇太后,是不是?屆時,改朝換代,或是沿襲凌朝國祚,皆是你一句話的事兒!妹妹,我說的對不對?”

凌璇簌簌發抖,彷彿修竹浸在冷風中、搖曳森森。

我厲厲盯著她:“只可惜,我回來了……我一回來,蘭陵王便拋下你,與我合謀。”

凌璇閉上眼睛,容色清寂:“這世間,也只有你瞭解我。”倏然,她仰天狂笑,嬌柔而淒厲的笑聲穿透了空曠的大殿,穿透了濃重的夜色,直上雲天,響逸蒼穹,“對,我要獨攬朝政,恢復凌朝皇統!我是凌朝公主,在父皇手中失去的江山,我要奪回來!”

呵,她終於承認了!終於承認了!方才所言,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從流澈瀟回京,至流澈淨出征,竄起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悄然吻合,然而也只是我的大膽猜測,我並不能肯定。

如今她一口承認,於我卻是更大的心痛:從頭至尾,流澈瀟一直在算計我,起先的淡然、讓我放心,接著是詞章訴情、挑起流澈淨對我的猜疑,金斕寺探訪巧遇民眾鬧事、亦讓他猜疑,再接著向陛下求娶我、離間我與流澈淨原本艱難的私情,最後是行宮偶遇、告知真相,讓我傷心絕望,讓我對他心生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