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四個條符看完,眼睛疲累不堪,復一轉身只見葉法持觀主面帶微笑的看著他,也不知已經進來多久了,當下上前施禮請罪,觀主也只擺擺手,請他坐了。

早有靜思小童子於院外廊下生起紅泥小爐、重煮清茶,應和著山間松濤,淡淡的茶香似有若無飄蕩在小院之中,再有眼前這位飄逸出塵的道長相陪,崔破一時間有些恍惚,竟似已不在塵世。

“我道家一脈傳承千載,正如小友所言,其間真人高士輩出,多如恆河沙數。僅以本朝來說,茅山宗有王遠知、潘師正、陳羽、王軌、徐道邈、吳筠、司馬承禎諸真人,於那樓觀道歧暉、天師道張探元一時瑜亮。各宗或重丹道之術,或重符錄之學,雖修真路徑不同,卻使我教開枝散葉,異彩紛呈”說至此處,葉法持觀主自品了一口茶

崔破知道此乃正文之前奏,也不接言,只待他再加敘說,

葉法持見此子沉穩,讚許的點點頭,接言道:“佛教典籍中有載:‘佛法大盛一千五百年後,將遭巨厄,佛法寂滅。’自兩次**難後,百餘年來有眾多的佛教僧人於天下各處鑿壁藏經,以備不測”

這個崔破倒是知道的,觀主所說正是在佛教中有載,想不到的是這道家人物也對佛教經典如此熟悉,只是這種熟悉恐怕沒存著什麼好心思。也不多言,靜聽觀主的言說

“天下事正如中所言,禍福相依。無論那一個教門也無法永遠昌隆,正如這山間巨松,雖然枝繁葉茂,挺立千載,卻也不免老朽枯死的那一日。這才符合天地大道呀!佛教善藏經籍,我教又豈能毫無準備?國朝初年,由‘升真先生’集合各派宗主於茅山,約定於各宗之外另成立一宗以為護法、傳法之用,此宗負責掌管天下四處藏真洞,內藏我教歷代典籍及諸種法器,以備不測。這本是我教最大的密辛,唯有各宗宗主口耳相傳,不立於文字,故教門之內稱其為‘隱宗’。當日小友問貧道身屬何宗,實不相瞞,貧道便是隱宗當代宗主”言至此處,葉法持住口不說。

崔破此時是心中波濤翻湧,隱隱中感覺到一個天大的麻煩向自己走來,欲待避走,只是剛剛聽到這樣一個天大的秘密,一走了之,恐是不易。再則他實在是對那輕身之術垂涎已久,放棄不得。聽得觀主有這樣大的來頭,那功法必然更是精深,不安之下,也多了幾分期待。一時間,心潮起伏,臉色變了又變。有疑惑,有期待,也有微微的恐懼交替來去。

葉法持細細端詳了他一番。才開口言道:“我隱宗第一位宗主便是‘升真先生’坐下四大弟子之一的王軌”

崔破心下暗想:“這個人選倒是不錯”原來《全唐文》中曾記載此人“於名山福地,感遇真經,晚居華陽。又摹寫上清尊法,洞玄密寶,並竭鍾魏之模楷,檢封其室,永鎮山門”原來他竟是第一任隱宗宗主,倒也算是人盡其才。他這邊胡思亂想,倒也不曾錯過葉觀主口中介紹的隱宗世系圖“王軌傳葉靜能,三傳葉法善,再傳劉知古,後蒙先宗主賞識,訪先師‘貞一先生’〈司馬承禎〉時,將我收錄於隱宗門下,先師為保此密,使了一個障眼法,尋了一個錯處,將我逐出山門。”說道此處,話語突然頓住,崔破抬頭看時,卻見那觀主臉上浮現出留戀、不捨、悔恨之色,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刻骨銘心之事,竟致如此失態。

片刻之後,觀主方才自失的一笑,對著崔破歉意的一笑。崔破初時聽過王遠知等人的名字,此時再聽到葉靜能、葉法善的名字時,不再象開始時那麼震驚,但也是心下歎服,此二人本是祖孫,為六世道士之家,都曾經入朝作官,尤其是葉法善更是得拜鴻臚卿,封越國公。都是以道法高妙而得以名滿天下,這些〈〈舊唐書〉〉中都有記載,崔破並不陌生,但是關於二人出身於道教何宗,後世頗有爭論,不曾想今日得以一解疑惑。

第十七章 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