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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的斥責既冠冕堂皇又義正辭嚴，讓鄭天龍如鯁在喉有苦說不出。

這個張合道實在厲害，講官話也講得如此無懈可擊。這傢伙抓住了自己不敢公開暴露同徐市長私人關係的弱點，又利用職務層次的優勢，大而化之地罩住了真實的內情，寥寥數語就把自己置於欲訴無語、欲爭無力的窘境。

鄭天龍在電話那頭陰鬱地垂下頭。

“既然鄭總不反對，那麼今天我們的副組長就會去南紡具體核實”張合道一點也不給鄭天龍喘息的機會，“哦，我們的副組長就是國資委的羅愈來處長。”說完就掛掉電話。

鄭天龍默唸：羅愈來！那個傢伙！

羅愈來像只鬥敗的公雞，鎩羽而歸。

這位性格倔強的老同志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鄭天龍處變不驚，面對工作小組耍起了看似綿軟無力實則勁道剛猛的太極拳，形成一道拒人千里的屏障，讓工作小組不僅根本無法深入開展清產核資工作，而且還像看客一般被冷落一邊，整整坐了一個星期的冷板凳。羅愈來原來認為，搞企業的清產核資不過是按照固定模式的程式化工作，自己管理企業多年，可以說是輕車熟路，之所以敢在張處長面前拍胸脯，那是胸有成竹呀。可惜，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如今這世道已經變得錯綜複雜了——明明是理直氣壯的事，卻變得無能為力；明明是順理成章的事，卻變得羈絆橫生；明明是名正言順的事，卻變得張口結舌；明明是天經地義的事，卻變得無可奈何。

羅愈來帶領工作小組來到南紡集團，鄭天龍表面上十分歡迎，還召集相關人員開了一個會，冠冕堂皇地講了一番重要性和必要性，要求涉及的部門對清產核資的工作給予支援和配合。羅愈來當時還很受感動，甚至認為自己對此人的不良印象似乎是因為自己心存偏見，人家全力支援清產核資說明心懷坦蕩嘛。接下來，羅愈來帶領小組成員第一步盤點庫存產品和各種原輔料，結果，面對大門緊鎖的庫房卻找不到保管員。負責配合此項工作的人連連道歉，急匆匆地跑去尋找，竟然又是一去不復返，害得羅愈來和小組人員在露天的寒風中足足凍了一個多小時。羅愈來有些惱火，去找鄭天龍理論，同樣也是不見蹤影。於是，第一天就這樣窩囊地過去了。

第二天，見到鄭天龍，羅愈來沒好氣地要討個明白。鄭天龍煞有介事，把那個負責人喚來，不問情由地狠批了一通。那個負責人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說保管員突然發燒，去了醫院，等找到保管員的時候已經快下班了。羅愈來無心過問原因，要求馬上開始工作。鄭天龍一聲令下，那個負責人噘著大嘴領著羅愈來等人開啟了庫房。產品囤滿倉庫，原輔料更是堆放如山，羅愈來要求負責人派工人來搬運清點。那個負責人搖晃著腦袋，說公司裡沒有搬運工的編制，出入庫都是相關車間和部門自行解決，他無權調派。羅愈來無奈，只得去找鄭天龍給調派人員，結果鄭天龍又是不見蹤影……

盤庫未成，只得改去清查機器裝置等固定資產。裝置負責人倒也痛快，說是正在進行裝置檢修，沒工夫奉陪。羅愈來等人只得又去財務核查資產賬目，財務負責人今天說要趕製報表，明天說要核算成本，一拖再拖……整整一個星期，羅愈來帶領的工作小組像皮球一般被人踢來踢去，清產核資工作沒有絲毫進展。最可氣的是吃飯問題，第一天，負責接待的辦公室人員安排工作小組去豪華酒樓吃大餐，羅愈來婉言謝絕，堅持在公司食堂吃工作餐。沒想到，這樣的堅持導致全體員工的伙食都變了樣，天天只有蘿蔔煮白菜。結果，員工們怨聲載道，只要一見到羅愈來和小組成員就紛紛起鬨：

“瞎查什麼呀，沒事找事啊。”

“清什麼產，把我們的腸子都清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