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擺脫,就得比別人幹得更髒更累,還要出奇不意地幹出彩頭,只有這樣才能木秀於林,才能令人刮目相看,才能贏得領導的賞識和提拔,才能更早更徹底地擺脫這種髒和累!”

一番話說得賀錚瞠目結舌,心中一陣陣發冷。

鄭天龍如願以償地坐進了辦公室,風光體面。賀錚卻在洗毛工的崗位上一干就是五年,黙黙承受著腥髒苦累。在這期間,賀錚憑藉自身的刻苦努力和潛心鑽研,全面掌握了洗毛機的操作和維修技能,並且對車間管理和生產業務也是瞭如指掌,因此被提拔當上了工段長。而鄭天龍躋身公司機關,等於陷入了各路人才際會的泥潭,很難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五年過去仍然是個普通幹部。這傢伙眼見賀錚升職不免暗暗發急,幾經思索之後,又是心機轉動,於是主動向公司領導遞交申請,堅決要求下放去生產一線。這一舉動又贏得一片喝彩,公司領導大為讚賞,不僅公開表彰支援,還特意安排他回到洗毛車間擔任車間副主任。這一上一下,看似繞了一個彎子,實則是走了一條捷徑,風光體面地坐了五年辦公室比黙黙苦幹五年的賀錚進步還要快,搖身變成了車間領導,一步躋身中層幹部的行列。

鄭天龍來車間報到的當天晚上,又是悄悄地把賀錚請到了那家小飯館,還是一瓶“南州老燒”,幾樣風味小菜。這傢伙此番請客的目的是刻意拉近關係,要賀錚在今後的工作中多多給予支援。他心中十分明白,車間領導的頭銜不過是一紙任命,要真正做到稱職稱責卻絕非易事,不僅需要一定的管理能力,還需要豐富的生產業務知識。而自己多年混跡公司機關,早已脫離生產實踐,對車間管理和生產業務幾乎一無所知。反之,賀錚長期在車間摸爬滾打,對車間管理和生產業務全部諳熟於心,而且還是獨擋一面的工段長。自己要想坐穩車間領導的位子,要想再幹出令人矚目的成績,繼續往上爬升,就必須得依靠賀錚的全力支援。因此,這傢伙憑藉老同學的關係與賀錚把酒言歡。

又是酒酣耳熱之際,賀錚譏誚:“你這傢伙上竄下跳,滿肚子鬼算計。”

鄭天龍掩不住內心的得意,又一次酒後吐真言:“夥計,這就叫做另僻蹊徑。你說,公司的那些幹部們哪個願意下放去車間?儘管人浮於事,儘管整天喝茶抽菸看報紙,一個個還都是理直氣壯。公司領導看在眼裡,煩在心頭,卻又是積重難返,無可奈何。這時候突然有個年輕幹部主動申請下放生產一線,不是正中領導下懷麼。為了鼓勵這種精神,為了樹立這樣的榜樣,領導肯定是要給你封個一官半職。一個車間副主任的頭銜在公司領導眼裡就像是扔給你一頂破草帽,無足輕重,而對於我們來說卻是至關重要的起點,邁不出這一步,永遠是默默無聞,而一旦擁有了這個起點,前面的路就能愈走愈寬廣。當然,自身還須進一步努力,所以要拜託你老弟多多扶持喲。”

一番話說得賀錚如警如醒,心中一陣陣驚顫。

後來,國家恢復了高考,賀錚考上了紡織學院,帶著工資讀了三年大學。畢業後,正趕上選拔幹部要年輕化和知識化,公司領導一紙任命把賀錚安排到梳紡車間擔任車間主任。鄭天龍見此又是慌忙轉動心機,拼死拼活終於考上了不脫產的電視大學,總算也混了個文憑,不久便去副扶正,與賀錚並肩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自從鄭天龍讀了電視大學,漸漸變得有些神秘,社會交際也多了起來,經常去參加一些聚會和宴請,言談之間底氣愈來愈足,說起南州的大政小情如數家珍一般,還時常報怨南紡集團是部委直屬企業,地方上有勁使不動,如果歸屬地方,他肯定會得到提拔和重用,彷彿自身有了某種背景。多年以後賀錚才知道,鄭天龍那一撥電視大學的同學都是南州地方上大大小小的領導幹部,其中就有時任市工業局組織部長的袁方,也許是鄭天龍有意巴結,也